小飞虫

作家李想

我拧开房门，看见窗前地上散步着密密麻麻的黑点，到底是什么呢？走近一看，原来是小苍蝇似的昆虫，只不过它们生着半圆形的翅膀，与苍蝇不一样。

太气人了，有十来天没在家竟然飞进来这么多小苍蝇，我在心里琢磨。于是乎我将它们用扫帚扫成一堆，准备扔掉。正在扫的功夫，这些昆虫有的扑棱起了翅膀，有的就地打滚，仿佛在做最后的挣扎，给我的清洁工作造成很大困扰，让我厌恶透顶。

这种生着半圆形翅膀的昆虫貌似很懒惰，在我的扫帚下劫后余生竟然不远走高飞，它们飞了没多远便有的落在墙壁上，有的落在玻璃上。我的扫帚开始向他们进攻，扫不掉的直接上脚，因为它们的存在让我太恶心了，好端端的一间屋几日不见竟然成了他们的世界。于是乎我下大力气将它们一锅端。

这种昆虫到底脆弱，与人无法抗衡，被我用扫帚三两下就扒拉到地上，不在动弹 ，我这才松了一口气。抬起头一看为消灭它们还留有脚印的地面和窗台不禁又讨厌起来。地弄脏了还得拖地。

终于，小昆虫被我扫成一堆后倒进垃圾桶，这时的它们与地面灰尘别无二致，不知道还以为它们本就是灰尘。

由于住在高层，我洗的衣服只好凉在窗口，第二天衣服已经半干，倒是衣服里没拧净的水汪了一小块，可以看出有一部分水已经蒸发，留下不规则的水痕。就在水痕旁边，又有几只小飞虫停在哪里。它们从哪冒出来的呢？我一边疑惑着，一边残忍地踩向它们，他们一哄而散，命运不好的被我踩成烂泥，命运好的劫后余生。这咋还有呢？太令我讨厌了。

接着，我走进厕所，发现水龙头下的洗脸盆里停着三只小飞虫。我打开水龙头，试图把它们冲掉。它们一见水滴四射忙地扑棱着翅膀逃命，还是逃不了多远，落在离水龙头不远的墙壁的瓷砖上。我仍不可能善罢甘休，拧开水龙头，捧一起把水，将水泼在小飞虫的身上，当它们还没反映过来，那一捧水便倾盆而下，它们哪受得了这么大的灾难，被水卷进了洗脸盆，随着水的漩涡卷入了下水道。

看着它们流入下水道的前一秒挣扎的翅膀，我感觉自己好像一个冷酷残暴的凶手，可是这些对我来说已经习以为常，毕竟一天不弄死几只小飞虫屋里不得安宁。

当小飞虫被我用水活埋之后我竟然站在水龙头边愣住了，刚才还垂死挣扎的小飞虫一时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它们只是小飞虫吗？

哦不，它们是一个物种，一个社会，一个群体，或许他们之间也有亲缘关系、阶级属性、文化程度、体能智力的区分，弄不好我亲手用水冲下去的就是它们世界里的知识分子，还在扑腾的就是它们世界里的运动员，长得比别的小飞虫大两号的就是它们世界里的亿万富翁。然而这些我无从知晓，只能将它们看做一群一无是处还讨人厌的小飞虫。

我小时候生活在一座有着二十多年历史的老式居民楼里，多年失修导致墙角出现了裂缝，再加上住在一楼的缘故，裂缝中时常有潮虫、蟑螂、蚯蚓、蚂蚱子的出没。我起初挺害怕的，妈妈说人是万物之长，什么都怕人。后来我不害怕了，我也发现这些长得奇特的东西与我根本不是对手，于是它们的数量在我的脚下骤然减少。

人真是个无所不能的东西，能摸鱼、捉兔子、打老虎，还能炼钢铁、献石油、造汽车、盖高楼。然而随着时间的流逝，我逐渐褪去稚嫩走向成熟，越发感觉人是如此渺小，登不上九层云霄，下不到岩浆地壳，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在有限的时空里沉浸于眉眼高低的小世界。人类是强大的，亦是脆弱的，强大到造的原子弹可以毁灭地球，脆弱到被病毒夺取生命。在卫星面前，人类发现自己就是地球上的小飞虫，东飞飞，西飞飞，如果没遇到威胁不会停在哪里不爱动，平常的生活中可以掌握比他低等的动物身家性命，一旦自身出现危机和小飞虫没什么两样。

每个人看似普通，其实都是独一无二的个体，其实小飞虫也一样，只是小飞虫的命好像太过低廉，可以忽略不计，它的命运全建立在人的喜怒哀乐之上，不爱动弹它就多活一会，爱动弹它就毁灭。这就是自然界的普遍规律：弱肉强食。

或许它们微小的没有食的价值，只需要扫进垃圾桶或冲进下水道。

2022—03—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