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红李白菜花黄

宋正武

　　阳光灿烂，清风润暖。春天时候，这样的天气，一定是循着花的斑斓，寻找自然的寓意。

凉风一路，杂花缀点。去冬剩下的枯草之上，绿叶碎华，开始妆点着新生的季节。

花叶错杂，总不见繁华如锦，便只是走车观花，匆匆掠影，如半口淡茶薄水，索然无味，田垅远处，百花招摇，也如过眼云烟，难得满口惬意。

少年时候，春天朗日，正是寻猪草的大好时光，一竹筐、一背篓再加一壶铜罐茶或葫芦茶，花间树下，巨巨草，俄尔长，油菜叶，还有石百佬，薅上一筐一背篓，便躲在树里花下阴凉处，喝下铜罐茶或葫芦茶。我以为铜罐茶更有味，清凉润喉，一股铜香，满口咕嘟，贴喉而下，滋润脏腑。

春天看花，走马烟云，得不到真谛，便渴不了肺腑。

　　不到田里薅一把猪草，也要到花前睹一眼春光。下车落地，才算是与春天的亲密接触。

走进农家，见三三两两农夫农妇家前院坝，晒着春日聊着家常，见我拿了相机，便指着前面，未言而喻：那里有花！

远处墙角，一枝桃花伸进视线，循花而去，屋后却是一片桃花林！

墨色枝干托着粉色花簇，连缀一垅。阳光斜照，花瓣剔透，蕊芽晶莹，叶苞翠绿，象极一幅水粉。

花间一农妇，正顺着枝干晾晒淹菜。镜头举起，那妇转过身来，无巧不成故事：这农妇竟然是我过去的同事！退休，离婚，再嫁，却竟然嫁到这桃花满园的村墅里！尝记得她做党办主仼的时候告诉我：做了的事一定要说，不说领导不知道。而我，却是个做事不惟领导知道的人。

赏花遇到熟人，自然要问些年来状况，而我惊讶的是，除去头发花白，无论精神还是颜容，她都艳比桃花！

如今我也退了，误落尘网事不必回首，倒希望如她一般，和桃花作回邻居。

　　问了些儿女的事，她说坎上栽的是巫山李子，约我李子熟的时候，来尝一尝。熟人相见，嘘寒问暖，当戛然而止，不可说透，算是留些空白，以待再见再聊。

其实李花是很有味道的。花瓣细碎单纯，白得真实，树干黄绿之间，衬些嫩叶，干净利落。

我喜欢李花，是因为老屋背后那树巫山李子陪伴过我的少年。一到春天，放学回家过小桥，就见这李花在葱绿之中独树一色，白花如云。再等花落，小果挤蕊而出，油亮青翠。还过段时间，皮色渐黄，上有白霜，果实就熟了。果实一熟，千果万果压枝低。站在树下一伸手就能摘下几个，在衣服上一擦，就能美美地享受这酸甜的味道。

巫山李子熟了是黄绿色，所以我们常说李子黄了，用拇指和食指一捏，破成两半，果肉离骨（核），直接一半一口，美味管饱。

如今到处贴巫山李子的签，却没有巫山李子的真味，便很少吃那东西了。虽然吃得少，但还想念。

　　这季节，最眩目最夸张最大胆的，要算油菜花了。娇黄的颜色，黄得透彻而且厚实，满山遍野，铺天盖地。

油菜花里，看蜜蜂采花，脑袋里总是冒出《五朵金花》里的歌：蝴蝶飞来采花蜜哟！阿妹梳头为哪桩？

为什么呢？回来梳理一下，觉得还是潜意识的怪。小时候，少男少女阿哥阿妹钻进油菜花里的印象，在这春天的油菜花前总会浮现。

一个小竹筐或者一个小背篓，一群娃娃，钻进油菜花地里打猪草。打完出来，一个个头上落满了金黄的花瓣，脸上残留着金黄的花粉，更有人采了花茎编成花环戴在头，或者，便在河坝里演一出取新娘的戏，把打来的猪草当嫁妆。

我就演过。

当年的新娘，在这菜花金黄的时候，是否也忆起当年的嫁妆？

　　桃红李白菜花黄，这是个色彩斑斓的季节，我尤其喜欢这灿烂的日子里，阳光淡化了桃红、纯粹了李白、粉饰了花黄，让季节变得清朗而和美，一切的过往都温柔地收藏在岁月的记忆里，等待心的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