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排下蹲的右一为老罗,下蹲的左一为在下。特鸣谢潘民宪(站立者左一)提供照片及部分详情。 回想我从四十多年前开始学音乐,最有幸的就是遇到了多位非常优秀的好老师。从中学时教过我的李丰年、王宏远老师;到新疆歌剧团工作时对我潜移默化有极大影响的周吉先生、金湘先生和邵广琛先生;有手把手的给我上课改和声题的马辉老师;到我进入上海音乐学院教我作曲主课的邓尔博、赵晓声老师和上音很多优秀的共同课及副科老师,他们不仅教了我大量的音乐理论、技法和探寻民族民间音乐的视野及手段,更是在艺术家的德行乃至于为人做事的细节之处,甚至于喝酒熬夜等不良生活习惯方面,都受到了众多老师的熏陶和浸染,此即所谓“近墨者黑”吧。在作曲专业范围里,我的第一位恩师是新疆歌剧团的罗祥熙先生。<br> 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我有幸进入新疆歌剧团乐队当演奏员,进而对作曲、配器有了朦胧的“非分之想”。记得有一次演出结束在后台装卸道具喘口气的时候,我嗫嚅着蹭到我们乐队的指挥罗祥熙身旁,战战兢兢的表达了我想跟他学习的念头,没想到老罗(乐队的哥们都这样称呼他)非常爽快的说;“年轻人想学习是好事嘛!没问题”,随即他从裤兜里掏出钥匙给我说;“去,配一把我办公室的钥匙,没人的时候去练练钢琴,想学作曲不弹钢琴怎么行呢”。我当时真是大喜过望,那个时候钢琴还是“高大上”的奢侈家伙,我一个穷小子别说弹了,就连摸也没摸过几次。老罗不仅答应教我,还提供琴房让我学琴,这真是超过了我的期望值几倍啊!从此中午休息晚上下班,只要有空我就悄悄溜进去,从“599”开启了我那折磨别人耳朵的钢琴之旅。有一天中午我们乐队另一位“著名指挥家”偶然进来,撞见我正在弹琴,他及其不悦,严厉的训斥我“这是团领导给我们指挥提供的,你怎么能随便弹呢?”可我们大家都知道,他从来就没有动过那台钢琴,况且我也是在下班后才敢去练琴的。几十年过去了,我已经拥有了好几台各种键盘。要是书房能放的下,我早就把一台三角钢琴搬回来了,但每每想起当年老罗给我上课催我练琴,就觉得很温暖,从心底里感激他啊! <br> 老罗与夫人女高音歌唱家朱霁明当年从四川音乐学院毕业后,先分到新疆昌吉州歌舞团工作,以后又调入新疆歌剧团,老罗任乐队指挥,朱霁明任声乐艺术指导。他们夫妻两人的气质性格真是截然相反,朱霁明从歌声到脾气秉性都是高贵明亮而开朗的,可老罗却是含蓄低调而内敛的,乐队指导员向阳调侃他们俩说:“真是一对抬头的婆姨低头的汉”,可他俩的女儿罗梅奴告诉我,其实她爸爸才是她们家说话算数的主心骨。<br> 记得刚开始上课,老罗递给我一份刘半农作词、赵元任作曲的《教我如何不想她》的钢琴伴奏谱,指导我分析歌词、曲式结构、旋律特点、和声及调性布局。以后又指导我分析了黄自作曲的《长恨歌》。现在回想起来,老罗对我的调教真是高明,他没有直接点出我因为视野狭窄而浅薄,因为年轻气盛而狂躁,而是通过对经典的拜读和分析,在我那荒芜的心田洒上人文智慧的甘霖,使无知而无畏的我心甘情愿的跪拜在先贤大师的丰碑前,并由此开启了我对人类音乐经典的拜谒之旅。<br> 坦率的讲,作为专业音乐人来说老罗在新疆歌剧团时期创作的作品并不算太多,做为其弟子,我对别人的微辞总是忿忿不平。私底下也问他是什么原因?记得他告诉我说:“我不像周吉他们,我骨子里对中亚的音阶调式没感觉,怎么写嘛!”。可有一次,他用弦乐四重奏加上独奏弹拨尔的组合,借鉴古典室内乐的手法编配出了维吾尔传统曲目《艾捷姆》,大家都感觉耳目一新,与当时新疆主流的民族器乐加管弦乐队的音响效果是完全不同的音响动态。这部作品后来在全国大赛中获一等奖,可遗憾是录音、总谱都没有留下来。<br> 老罗退休后回到了成都,朱霁明也去川音任教了。上世纪九十年代初,我出差去成都,同我们歌剧团乐队的王光宇专程去川音看望过老罗,记得分别时我们劝他,腿脚不好就留步吧,可他颤颤巍巍坚持把我们送到了学校大门外的马路边,我们走了好远回头看,他还杵着拐杖伫立在门口向我们招手......。这么多年过去了,时过境迁斯人已逝,可我是忘不了老罗那沙哑的声音和光亮的秃顶。<br><br> 2022.3.13 于海南澄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