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作者:高景民</p> <p class="ql-block"> 2010年12月29日,我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回到新城,焦急的处理着各选矿厂当月的账务,又到月底了既要结账又要报税,五个矿的账务我只用了一天半的时间就胡乱的弄完,因为重病的妻子还躺在于家河大哥家的炕上,她的病情不允许我在新城多耽误,她的身体状况每况愈下,已经到了病入膏肓的地步。在这之前的一个多月的时间里,她一直是靠输营养液维持着生命;靠每天三到四次的吗啡针减少着癌症的痛苦;靠每天一到两次人工灌肠的办法来排除她体内的胀气。她得的是右肺中叶恶性肿瘤、淋巴腺癌细胞转移后期。</p> <p class="ql-block"> 那是2008年的9月18日下午,因为总是以为感冒咳嗽的妻子单德华在二姐的陪同下去了县中医院做了个普通检查,CD胸片显示:右肺叶下部三分之一处发现占位阴影。大夫的初步怀疑是肿瘤。</p><p class="ql-block"> 当时我正在新城袁记牙科治疗疼痛多日的坏牙。我得知情况后吓了一身的冷汗,牙没治完我就急忙开车到了中医院。李振民大夫向我详细解说了她的那个胸片,虽不敢百分之百的肯定那个占位是肿瘤,但他却肯定的说那不是个好的征兆。我犹如五雷轰顶,真的不敢相信,明明是电视里、小说中看到、听到的事情怎么一眨眼功夫就落到了自己的头上啊,是真的吗?可能吗?真的希望是假的,那个胸片不是德华的。</p> <p class="ql-block"> 2008年9月19日早上5点钟,让吴志玉开车拉上惶恐、悲观、无助的我们(当时我的开车技术还不太成熟)到唐山工人医院做进一步确诊检查,当时唯一的盼望就是医生给出个误诊的结论,那可是皆大欢喜的好事啊。可是经过几天繁忙的化验、拍片、气管镜检查及会诊后,等来的却仍然是“右肺叶恶性肿瘤并发淋巴腺癌转移”的肯定的结论。当时我唯一的一线希望破灭了,我真的懵了、傻了。背着她我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眼泪不由自主的哗哗的直淌。面对她的时候还得假装没事儿似的,骗她说肿瘤是有一个,但问题不大,医生说是良性的无关紧要,一开始她还比较相信,心情比刚来时好了很多。后来她从我那忧郁的眼神中已料知自己的病情,只是她的心理承受能力比我强大了很多很多。但看得出她的心情也是非常的沉重。</p><p class="ql-block"> 这一天晚上我俩都没胃口,什么东西也没吃。她主动让我带她到外边溜达溜达,可刚走到工人医院的西门口,我就忍不住的坐在马路牙子上嚎啕大哭了起来,也不知道哭了多久。广场上只剩下我们两个人,她含着泪对我说:“不早了我们回去吧”。</p><p class="ql-block"> 那天晚上我们也不知道是晚上几点回的医院!第二天一早,大夫通知我们转到了胸外科。一间并不太宽的病室里挤着五六个病号,护士给我们安排到靠近门口的一张病床上,之后送来一叠主管医生开来的各种检查的单子,让我带她去放射科做骨ECT扫描、验血、验尿、心电图等检查,因为工人医院看病的人太多,做每一项检查都得排号等待,回来后人累的已经是精疲力尽,但还得继续不停的打着吊瓶输液。计划第二天做开胸切除手术。</p> <p class="ql-block"> 2008年9月28日早上,远在上海的堂弟高凤勇得知消息后,来电话建议不要在唐山做开胸手术,因为唐山的医疗技术还不是全国一流的,听专家说手术后病人的生存时间也不会太长。他不停地用手机通过关系联系着北京301、304、309等知名医院的专家教授。由于所认识的专家教授有的休假、有的在国外,最终联系到了“北京空军总医院’。经过了解得知,那里的伽马刀技术国内一流,权威专家夏廷毅教授曾在日本留学多年,拿着国务院特殊津贴并获得过国务院医学尖端技术奖学金,多次成功的给美国、日本、意大利等各国家的领导患者治疗……</p><p class="ql-block"> 我们黑暗中看到了曙光,汪洋大海中抓到了救命的稻草,看到了生的希望!</p><p class="ql-block"> 29日早晨,我和吴志玉开着车带着单德华的病例及片子来到北京“空军总医院”,在一座小白楼三层的办公室里教授夏廷毅接见了我们,他戴着眼镜仔细阅览了病历和片子后,肯定了病情的严重性,并建议我们不要做开胸手术,他说那个手术风险太大,术后对病人体质恢复相当不利,做伽马刀微创手术比较合适,只是费用会高一些。当时正赶上国庆节,夏教授说:节假日后你们就过来吧,我让王主任给你们安排床位。我满怀着希望回到了“唐山工人医院”等待着节假日的结束。</p> <p class="ql-block"> 2008年10月5日下午我们办理了“唐山工人医院”的出院手续,6日早晨5点我们一行四人(吴志玉开车,单春晓随行)由唐山出发,9点多钟到达“北京空军总医院”,夏廷毅教授让肿瘤放射科主任王颖杰带我们到病房先安顿下来,而后又是一系列的检查、抽血,化验,并且还做了一个价值18000元的petct肿瘤定位检查,这个检查除了部队高干和那些省部级高干患者之外,一般人是真的舍不得做的检查项目。</p><p class="ql-block"> 当天晚上9点多钟,我安排好了德华的吃住后,来到护士站领取我临来时预定的医院的简易床铺准备休息,可是那个值班的小护士却把床铺租给了别人,我立刻火冒三丈,跟她发起了半个月以来积压在内心之中的无名之火。当时她挺害怕,又是打电话找主任,又是打电话找护士长,最后护士长让她将医院病人的担架车推来让我免费用一晚上,因为忌讳的缘故我没用那个车子 。后来我打电话给在北京打工的表弟杨玉强,说明了我这里的情况。他二话没说立马骑上自行车行程五六公里,将我接到他的住处,之后的日子里他打工住的地下室就成了我晚上免费吃住的地方。不管刮风下雪、天冷天热我总是起早贪黑骑上一辆他提供的破旧自行车,往返于医院与北京世纪坛公园之间的小路上。</p><p class="ql-block"> 安定下来后就是每天的例行治疗,每周一到周五的早上9点钟,根据医生安排,德华准时到伽马刀放射室接受30分钟的放射治疗,大夫用绑带和提前做的头部模具将她仰面固定在那个槽型的专用设备上,在30分钟的放射治疗过程中,她不得有一丁点的动弹,否则那个射线就会照偏位,治疗就可能会前功尽弃。她的毅力是一般人难以想象的,每次她都会纹丝不动的在那个硬邦邦且冰凉吧唧的治疗台上躺上半个小时的时间,然后我扶着她回病房输液。在治疗的闲暇之余,我带她在医院附近的大街小巷溜达散步,还带她参观了中央电视塔下的水族馆。</p><p class="ql-block"> 在治疗期间王主任让张颖东大夫拿了两盒英国进口的“易瑞沙”(别名“吉非替尼”)的口服药来征求我的意见,可否让患者试用此药,说临床疗效非常的好,对除小细胞癌之外的任何肺部肿瘤都有良好的治疗作用,就是费用太昂贵,每盒的价格是5500元,每盒只有十粒。大夫说每天吃一粒,也就是说要吃这个药每个月不算在医院的开销,另外要有多花16500元的心理准备。我当时毫不犹豫的接受了大夫的建议,留下了那两盒药。</p><p class="ql-block"> 第一个疗程治疗了十五天,我们实际在医院呆了十九天,因为期间有四个休息日不治疗。10月24日午后办理出院手续,出院时夏廷毅教授和王颖杰主任嘱咐德华在家期间每天要坚持服用易瑞沙,另外还给开了好多辅助治疗的药物。并说休息一个月后再回京继续治疗。</p><p class="ql-block"> 下午三点多钟我俩怀着无比兴奋的心情告别了王主任及护士长,各自背上大包小包坐上当天的4495次列车,回到了日思夜想的新城家里,欣喜之情溢于言表。之后的几天时间里就是亲朋好友陆续的来到家里看望和慰问德华,家里总是洋溢着和谐温馨的气氛。德华在应酬来访客人之余,每天还是例行公事似的忘不了服用一丸“易瑞沙’来进行后续的辅助治疗。</p> <p class="ql-block"> 08年12月9日,我带上妻子单德华又踏上西行的列车进京,进行住院治疗及复查。这次王主任给计划做10次伽马刀放射治疗,每天一次每次仍然是30分钟。12月19日复查结束,其结果是:前期治疗效果非常的好,肺部直径3.5cm的肿瘤已经明显变小并开始钙化。别说我俩有多高兴,就连王主任都特别的开心,他高兴的还主动招呼我们到食堂吃饭。(他是非常廉洁自律的大夫,刚住院时我塞给他2000元钱,他说什么都没要,还说我挣这么多的工资能要你的钱吗)他当时嘱咐我们回家后要在当地医院勤检查,如没大的变化过3个月后再来复查。临走他还给开了好多的保护肝脏的口服药让我们带上,因为口服“易瑞沙”对肝脏的损害非常的大,特别是病人体内的转氨酶总是居高不下,因此在治疗肿瘤的同时必须降酶护肝。下午我俩又坐上4495次列车行驶在回家的路上,晚上到家后,吃上了二姐精心准备的可口的饭菜。二姐为了我们的事真的没少操心。</p> <p class="ql-block"> 08年12月25日她在县医院的验血结果是转氨酶太高,其中谷丙转氨酶值54u/l,正常值应为0—40u/l,谷草转氨酶值77u/l,正常值为0-40u/l。我电话询问王颖杰主任,他说是吃易瑞沙的不良反应,建议到附近医院输液降酶。几天的输液,降酶效果很好。快到年关时,高岭二姨来家里看望她,姐俩高高兴兴的唠了大半天的嗑,可能是一高兴坐的时间太长的原故,她的身体吃不消了,下午她突然得了严重感冒,又是咳嗽又是高烧。我急忙将她送到县中医院住院治疗 ,可是一连两天她都是高烧不退,整日整夜的大口咳黄痰,体力严重不支,人是越发的面黄肌瘦,无精打采。我急得团团转,找那个主治大夫商量,建议他用第四代抗生素类药“氨曲南”,因为这类药早在唐山住院期间已经用过了。大夫采纳了我的建议,当晚就给用上了这种药,两天后病情得到缓解。</p> <p class="ql-block"> 一晃时间到了09年的3月份,又到该复查的时候了,我提前电话与王主任联系,问他有没有床位,他说暂时还没有,等等看。几天后接到王主任的电话说有了个床位,让我们赶紧去。3月9日我俩坐火车来到了北京空军总医院,因为没有普通病床,住进了高干病房,也享受了一次高干待遇。只是让人民币遭了罪。到3月14日复查结束,总的情况很好,各项指标都很正常,只是她的颈部与锁骨之间出现了两个小疙瘩,一碰就痛,王大夫用手按了按也没说什么,让回家先静养一段时间,6个月后再回京复查,并嘱咐在家期间继续服用“易瑞沙”和一些保护肝脏的药。 </p><p class="ql-block"> “易瑞沙”这种药只有北京的几个大的药店经销,所以每月必须进京买药一次。每次只能买“易瑞沙”三盒。在连续购买“易瑞沙”九个月后,在王颖杰主任的帮助下,成功的替她向“中华慈善总会” 申请到了免费服用“易瑞沙”。</p><p class="ql-block"> 2009年6月26日开始赠药,只是取药的手续非常的繁琐和严格,每月赠药一次,每次必须在本月的24日或26日取药,否则过期不付。每次由本人拿着当月所做的ct报告单,到北京西三环的“北京肿瘤医院“找一个李姓的主任(她是中华慈善总会指定的处方大夫)复查后由她亲自开具“易瑞沙”处方,然后我们拿上处方赶紧坐地铁,再到北五环老年公寓(后来改在西直门)一个放药处,由本人签字后再用吃完药的内外包装盒换取新药。</p><p class="ql-block"> 每次取药的时间都特别的紧张,从家坐火车开始到下火车换地铁,再换乘公交车,然后到肿瘤医院急着挂号、找大夫开处方,拿到处方后又火急火燎的坐公交车,再换地铁,出地铁后再步行几百米才能到取药处,拿到药后又马不停蹄的坐地铁赶往火车站,每次到站后已是下午两点多钟了,在车站附近马马虎虎吃点午饭。期间不能有半点的时间疏忽,否则就赶不上回家的那趟列车。</p><p class="ql-block"> 每次都是我或是高鹏陪着她去取药,只有一次是她自己去取的药,应该是2010年的初夏,那天中午外甥媳妇于萍还在韩式餐馆连锁店招待她吃了韩式料理,由于娘俩边吃边聊耽误了点时间,当她赶到火车站时,4495次火车已经检票完毕,马上做发车的准备。她拼命地跑着蹬上了即将启动的列车,她上车后脚还没站稳,火车就出发了。在车上她累得呼哧带喘,咳了好长一阵子,并在厕所里吐了好大的一口黄痰。到家后她和我说那口痰吐出之后感觉胸内从未有过的舒服。因为这次的事件,我感到非常的内疚,后悔不该让她一个人去取药。我绞尽脑汁,想方设法和肿瘤医院开处方的李主任还有负责放药的小张把关系搞得融洽些。通过努力,他们答应在特殊情况下领药的事可以由他人代替一两次。以后一直是高鹏一个人带上我打印的假CT报告单去取药。第一次作假是经过李振民大夫帮忙指导做出来的,外行人做不了。因为病人没必要每月做一次CT,大夫说经常做CT对病人不好。</p> <p class="ql-block"> 2009年7月8日,高鹏陪着她去北京进行例行的住院放疗,当月20日我进京并带着德华去北五环老年公寓取药3盒,22日她看着我们爷俩在医院无处可呆,要求我和高鹏回家,留她一人在京治疗,她说她自己一个人在那治疗也挺方便。</p><p class="ql-block"> 我们回家后的几天里,她经常在当天早上的治疗完毕后,和她同屋的病友出去逛逛超市,买点生活用品,吃顿小吃什么的,晚上休息前和我通通电话,说说她这一天的治疗和活动情况,看得出这段时间她的心情很好。7月31日星期五,她早上做完当天的放疗后,经过大夫同意自己坐火车回家呆了两天,8月3日返京继续治疗,7日高岭的二姨、五舅、五妗子、表姐等一众亲属,由廊坊坐车去医院看望了她,当天单春娜还带着她三姑及她的爸妈游玩了北京的颐和园。照了好多的相片,看得出他们玩得很开心。8月22日高鹏去北京接她出院回家。</p><p class="ql-block"> 2010年5月下旬,她的身体连续多日感觉不适,我又赶紧电话联系王颖杰主任,由于空军总医院当时床位紧张,王主任让我在当地医院给她做个骨扫描,(怀疑她的骨骼出现了问题)然后把结果告诉他。由于滦县医院没有能力做这个检查。我让迁安的一个朋友到迁安县人民医院给挂了个预约号,5月31日我开车带德华在迁安人民医院做了骨扫描,结果是在病人的骨骼上没发现异常变化。之后把扫描的结果电话告诉了王主任。</p><p class="ql-block"> 2010年7月24日在北京又一次复查,右肺肿瘤全部钙化,效果很好,只不过发现颈部的疙瘩又多了几个,可能是淋巴腺癌发作。王主任没留住院,让回家继续服用“易瑞沙’。</p><p class="ql-block"> 8月8日天气很热,正是学生放暑假的时候,经我与凤艳提议,同蔺玉琴、老叔、马长江、高亮、马祥云等8人开车陪着她去南戴河游玩,并洗了她有生以来唯一的一次海藻,当时她的精神状态特别的好,玩得特别开心,抱着救生圈在我的陪同下还游了好远。可能是由于这次的剧烈运动,导致了她体内的癌细胞迅速扩散、转移!</p> <p class="ql-block"> 9月3日,她出现了严重的腹胀、大便不通、肚子疼痛难忍、腿脚行动不便的症状,我立刻带他到县人民医院住院就诊,住院的第二天她甚至不能下床,生活不能自理,右腿右臂失去知觉,CT片显示她的左大脑部位有七个大小不均的球状阴影(脑部积水压迫神经导致右半身不能自理),大夫说可能是癌细胞转移所致,当时我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眼眶的泪水就像断了线的珍珠,哗哗的止不住的往下流,我哽咽着要求明天转院到北京做伽马刀治疗。那个主任建议我不要去北京做伽马刀,说唐山255医院就可以做伽马刀,而且是仅次于北京伽马刀技术的医院,通过这个主任的搭桥,联系了255医院的放疗科主任,9月6日我们转院到255医院治疗,到那后我惊奇的发现,那个所谓的专家主任,竟是单德华在北京空军总医院治疗时期的管床大夫,名叫张颖东,几个月前调到唐山255医院任专家主任的,我顿时心里敞亮了一大片,他所做的伽马刀治疗方案也是在“空军总医院”夏廷毅教授、王颖杰主任的指导下进行的。次日张颖东主任给做了一个“脑部肿瘤”(脑部积水)伽马刀20天的治疗计划。此后我每天早上用轮椅推着德华往返于住院部与治疗室之间狭长的走廊里,当伽马刀做到第三天的时候,单德华奇迹般的能下地自理大小便了,伽马刀做到20天时,检查得知脑部肿瘤(或是脑部积水)全部消失,治疗初见成效。在这段的治疗时间里,每到星期天不治疗时我就会开车与她一同回家休息两天,换换新环境,吃顿二姐精心准备的可口的饭菜,以此减少长期住院的烦躁心情。</p><p class="ql-block"> 接下来治疗颈部淋巴腺癌,此时她的淋巴癌已遍布全身,每天刻骨钻心的癌痛常人难以想象,就连医院也没有太好的止痛办法,后来主治医生孤注一掷,让她每天服用吗啡片。我虽然没说但心里明白,如果长期服用吗啡片,那就意味着离生命的终点不远了。我们俩达成一个共识,尽量不用或少用吗啡片,实在太疼痛时就加大“尼美舒利”或“安乃近”或“止痛片”等止痛药的服用剂量,用增加服药次数来减轻癌痛的折磨。由于长时间的服用此类止痛类药物,她的胃内膜已经受到了严重的创伤,一般的饭菜他都不敢吃也吃不下,每天只能靠输营养液或喝点稀饭就咸菜来维持身体的能量。她的体质越来越差。</p><p class="ql-block"> 接下来,张主任又她给做了一个颈部淋巴癌放疗(放疗不同于伽马刀)15天的计划。这次我们一家四口被困在255医院度过了最后一个中秋团圆节。因为过节了,医院的病号都陆续的出了院回了家,硕大的住院部只有单德华在内的两三个病号。走在病房的走廊里,没有了往日的喧嚣,只能听到自己“哒哒”的脚步声在楼道里回响,静的吓人。</p><p class="ql-block"> 中秋节的前一天,高岭、高鹏相继来到了医院,一家四口无可奈何的挤在只有两张床的病房里,打上地铺强颜欢笑,制造节日的气氛。我们分享着外甥高飞从北京送来的月饼、烤鸭,品尝着高岭由杭州带来的干果、点心,在静静的病房中温馨的度过了一个中秋团圆节。</p><p class="ql-block"> 接下来的放疗效果并不是太理想,由于连续多日的放射线照射,将她的颈部都烤成了焦糊状,因锁骨间的疙瘩很多,烧焦皮肤的脖子就连左右动转都很困难,疼得她整天的坐卧不安,真正是内忧外患。这期间在她的后背和腋下又相继发现了肿瘤,15天的治疗结束后,我恳求张主任继续做她的腋下和背部肿瘤,张主任说她已经连续做了20次的伽马刀和15次的放疗,这都属于放射线治疗,剂量(医学术语)很大,已经超出了常人的承受能力,不能再继续做下去了,要我们回家休养一两个月后再说,无奈,10月13日我们办理了出院手续。结账时张主任出于同情,还主动给减免了部分(少收两万元)治疗费用。</p> <p class="ql-block"> 回家几天后, 9月初的症状又出现了,她的腹部开始胀气,伴随着便秘,上下不通,我只好自己学着陪床期间大夫给她灌肠的办法(在县医院医生曾给她灌过)每天给她灌肠排气两三次,以此来缓解她腹内的压力,期间弟媳张连菊、妻妹单德霞、大姐、二姐、妻侄女单春晓等人也轮换着来帮我照顾她。她的健康状况每况愈下,癌痛越来越厉害,经常是疼得她彻夜难眠,就连睡上一个安稳觉对于她来说都是非常奢求的事情。因此,安眠药更是她离不开的必备药,由于“尼美舒利”等止痛药对她来说已经起不到止疼的作用了,经我和她商量,由2010年的11月1日开始每天给她除服用一般止疼药外,另给她加服一到两片“吗啡”片来缓解癌痛,可是几天后吗啡片对她的疼痛也是无济于事,到11月8日晚上7点40分给她注射了第一支吗啡针剂,打上了那一针,她睡着了,看得出她睡得很香很香!醒来后她喃喃自语:“真的好舒服啊、好轻松啊,从来没有过的轻松”......这是她自9月3日以来舒舒服服睡得唯一的一次整夜的香甜觉。此后每天24小时里,三到四针的吗啡针剂是必不可少的。我不得不开始考虑最坏打算,筹划着如何把她弄回老家去,因为我想如果她万一有个不测,老家的人多,地方也宽敞些,不至于手忙脚乱的。我在东边的建楼工地上求人提前做了个简易担架,以便从楼上抬她下楼使用。就在我准备租用医院的救护车将她拉到老家的那天,妻妹单德霞无意间给她服了一粒久违的“尼美舒利”止疼药,之后, 竟出现了意想不到的奇迹,不一会的功夫她可以下床自己去厕所了。我非常高兴,是老天爷给了我们回家的机会。当日,2010年的11月25日上午,经过她的同意,我们扶着她走下了新城永安里家的楼梯,我开着自家的车拉着她以及德霞、高鹏等人回到了老家大哥的住处。</p><p class="ql-block"> 2010年的冬季特别的寒冷,比往年冷的厉害。年迈的老妈妈怕她冻着,总是把屋子烧得暖暖的,换了新环境的她精神状态好了很多,当然不管是黑天白日还是离不开那个止疼的吗啡针,村里的街坊邻居陆续的来看望她,她都会和他们唠唠家常。每天晚上,母亲住的大炕上经常挤上我们(大姐、张连菊、德霞、春晓、高鹏等)六个人,因为我们要轮流值班来照顾她,给她喝米粉充饥、打吗啡止痛、人工灌肠排涨气……她的生命迹象越来越不稳定,到2010年12月31日下午,好长时间没有进食的她竟然吃了大半碗小米粥,而且身体的各个部位在一夜的时间内没有疼痛感,给她打的吗啡针没有吸收,大部分都从针眼处流了出来。她说了一宿的胡话。</p><p class="ql-block"> 第二天,也就是2011年的元旦,她的病情逐渐加重,不停地由胃里向外返吐暗红色的中药(当天吃的“臌症丸”)汤子,她自己拿着别人给叠好的卫生纸慢慢的擦拭着嘴角不断流出的污物,扔到地下的废纸装了一包又一包。年迈的母亲不忍看她的两只手臂漏在外面着凉,当天手工缝制了两只棉套袖给她套在两只手臂上,她还微笑着给母亲竖起了大拇指。</p><p class="ql-block"> 晚上8点多钟,我和她商量是否考虑搬回西头自家的老院子,她表示同意并意味深长的说:“回咱们自己的家吧,不想给大家留麻烦”。此时大姐已经在老院将炕烧得热热乎乎,屋子打扫得干干净净。之后景元以及高岭、高鹏、高陆我们几个人把她抬出了大哥的房子。由于怕她在路上着凉,临行前我给她铺上了双层褥子、盖上双层棉被,一路上也没敢歇息,摸黑抬着她走在溜滑的冰面上,到屋后我们个个都累得气喘吁吁、大汗直冒。她躺在炕上环视了一下室内各个角落,在明亮的节能灯光下微微点了点头,表现出很满意的样子。</p><p class="ql-block"> 她似睡非睡的躺在炕头上,突然她喊了一声“失火了”,开始我还以为她在说胡话,后来又一想是不是炕烧得太热,当我把手伸到他的褥子下面时,感觉像蒸笼似的又潮又热,因为多年没有住过人的土炕,突然烧火预热后,所有的潮气热气闷在褥子下边出不来,比桑拿房间还热。我们立刻将她换到炕中间的被褥上面,她平静下来后,我给她吸上了氧气,此时已经是深夜10点多钟了,看得出她的病情是一再的加重,我让高岭电话通知他老姨单德霞赶紧过来。我们一屋子的人都守在她的身旁。可能是躺着呼吸困难的缘故,她跟我说想靠在我的身上坐一会儿,于是我慢慢的将她扶起,让她斜靠在我的右肩膀上,她舒了一口气,我揽着她的腰低着头看着她的表情,突然发现她的两只眼睛在慢慢的往上吊,同时感觉她没有了呼吸,我赶紧将她放平,给她加大供氧,她慢慢的苏醒过来后,看看周围的人们,嘴里小声的嘟哝了一句什么,我们谁都没听清楚,再追问她想说什么,她也没回答,只是又说氧气在“吱吱”的响,单德霞赶紧把氧气阀给她往小关了点,她回复了平静,不一会她的两只大眼睛却在眼眶里上下左右急促的不停地转动,似乎在寻找什么人…...</p><p class="ql-block"> 2011年1月2日凌晨12时32分,她的心脏永远的停止了跳动。她带着遗憾恋恋不舍的匆匆的走了,在亲人肝肠寸断的目送下安详的走了。她永别了喧嚣的尘世、脱离了病魔的痛苦、抛弃了人生的烦恼、丢下了无助的丈夫、撇下了伤心的孩子、撂下了未完的任务。她走了,真的走了,永远地走了,一去不回头......她去了天堂,去了天府之国!“人生漫漫,往事不堪回首,多少悲凉藏心中。心醉与心碎参半,心海微澜,景无边,情无限,意难平,恍然一梦”。 </p> <p class="ql-block"> 高景民——于清明前夕</p><p class="ql-block"> 2021年4月3日</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2021年4月3日附:</p><p class="ql-block">二零一一年的元旦夜晚</p><p class="ql-block">在东沟的老房子里</p><p class="ql-block">亲人们都围在你的眼前</p><p class="ql-block">外边是那样的寒冷,</p><p class="ql-block">炕却烧的却是那样的温暖</p><p class="ql-block">你轻轻的对我说</p><p class="ql-block">呼…吸…好…难…</p><p class="ql-block">我扶你坐起</p><p class="ql-block">靠在我的右肩</p><p class="ql-block">你艰难的吸着氧气</p><p class="ql-block">两只眼睛快速翻转</p><p class="ql-block">没有留下一句话</p><p class="ql-block">绝情的抛弃了我们</p><p class="ql-block">离开了人间</p><p class="ql-block">扔下伤心的爷仨</p><p class="ql-block">不问不管</p><p class="ql-block">光阴似箭</p><p class="ql-block">一晃十年</p><p class="ql-block">你安祥的睡在那里</p><p class="ql-block">每到祭祀节日</p><p class="ql-block">站在你的坟前</p><p class="ql-block">思绪万千</p><p class="ql-block">冥钱早已烧完</p><p class="ql-block">一阵风儿刮过</p><p class="ql-block">纸灰在坟前打转</p><p class="ql-block">意思是说——</p><p class="ql-block">你在那边安好</p><p class="ql-block">希望我们不必挂念!</p><p class="ql-block">也是在保佑孩子们,</p><p class="ql-block">前程似锦!</p><p class="ql-block">幸福永远?</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2021年清明前夕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