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兰芳华，——梅兰芳艺术展观瞻记

老柽

2022年2月下旬，我赴国家博物馆观瞻看了梅兰芳华——梅兰芳艺术人生展。此次展览由中国国家博物馆、梅兰芳纪念馆、泰州市人民政府联合主办。 展览准备充分，资料翔实，规模宏大，展出的实物近400件（套），图片近600张，均是与梅兰芳艺术生活相关的珍贵文物、文献, 且包括长期以来未曾面世的藏品。 展览以梅兰芳艺术人生的相关珍贵文物文献为基础，用全景式镜像展示梅兰芳身处不同历史时期的艺术创造。 梅兰芳祖籍江苏省泰州市，1894年生于北京。他是世界人民熟知的文化使者，是中国20世纪杰出的京剧表演艺术家。1917年，梅兰芳被评为“剧界大王”。 新中国成立以后，梅兰芳被誉为“人民艺术家”，在其逝世近60年后的2019年，仍被授予“最美奋斗者”的光荣称号。此次展览正是对梅兰芳高尚品德的一次完美诠释。 能近距离感受到一代艺术大师的个人魅力、道德风范、生命情怀和精神力量，真是受益颇多。为此，特将我拍摄的展览有关资料图片，与大家一起分享，共同目睹大师风范，缅怀大师风骨，支持国粹新生。 展览包括“群英谱京韵”“梅秀出世家”“梅占百花魁”“梅馨缀玉轩”“梅香传万里”“梅骨傲风雪”“梅报万物春”“梅韵展新声”八个单元。 梅兰芳戏服红缎秀凤牡丹文宫衣 群英谱京韵京剧是一种具有极致之美的艺术表达形式素有“国剧”之盛名。自徽班进京以来，华雅竟艳，徽汉合流，渐以“皮黄”作为主要声腔，兼融昆腔、吹腔、拨子、南锣等地方戏曲腔调之菁华，逐成国粹此后二百年间，中华大地梨园春盛、剧目如林、名家辈出，其中以梅兰芳先生开创的。常开不谢，影响深远，名扬海内外。 京剧的产生，是混合了徽、汉两种地方戏，再吸取一部分昆曲的精华，这样组织成功的。咸、同年间，四大徽班中，最著名的老生，如程长庚、余三胜两位老先生，就是徽、汉两派的开山鼻祖。 ——梅兰芳《舞台生活四十年》 梅秀出世家 梅兰芳，1894年诞生于北京的一个梨园世家景酥堂梅氏。9岁（1902年）开始学京剧青衣，11岁登台。1012年，他与“伶界大王”谭鑫培合演《桑园寄子》，在北京的舞台上崭露头角。1913年，他首次赴上海演出，大放异彩，从此，“梅兰芳”成为家喻户晓的一个名字。 梅兰芳祖父出生于江苏泰州，是位列“同光十三绝”的名旦，执掌“四喜班”多年，常有仗义疏财之举。父亲梅竹芬亦工旦行，颇获称誉，惜英年早逝。伯父梅雨田是著名琴师，常年为谭鑫培伴奏。梅兰芳的青衣唱腔多蒙其雕琢锤炼。梅兰芳的艺术根底渊源有自。 梅兰芳的开蒙老师吴菱仙为其打下扎实的青衣基础。菇莱卿教武工，路三宝授刀马旦戏。此外，他还先后得益于王瑶卿、陈德霖、李寿山、乔蕙兰、陈嘉樑等前辈。这些前辈艺人悉心指导，梅兰芳转益多师，博采众长，为其日后成为一代京昆艺术大师奠定了扎实的基础。 幼时的梅兰芳“言不出众，貌不惊人”，“资质也不高”，曾被教戏先生断言“祖师爷没给你饭吃”。正因天赋有限，他便认定学艺过程中不能有丝毫取巧，从而打下扎实的基本功，形成严谨的台风。 青年之后，梅兰芳嗓音甜润，扮相清秀，在舞台上逐渐崭露头角。 我是个笨拙的学艺者，没有充分的天才，全凭苦学。我的学艺过程，与一般人并没有什么两样。我不知道取巧，我也不会抄近路。 ——梅兰芳《舞台生涯四十年》 梅占百花魁1910年，梅兰芳初次赴沪演出，在报刊和戏迷中引起轰动，并在演期最后以一出《穆柯寨》唱大轴，获得巨大成功。对于彼时不满20岁的梅兰芳来说，是他从“名声鹊起”走向“独当一面”的里程碑。 我第一次到上海演出，是我一生在戏剧方面发展的一个重要关键。 ——梅兰芳《舞台生涯四十年》 《玉堂春》戏评 鱼形枷锁 梅兰芳在继承传统的同时编演了多部时装新戏和古装新戏，对京剧舞台、服饰、容妆、伴奏等方面进行了大胆的改革和创新。经过不断探索，将京剧旦角行当表演艺术发展到前所未有的高度，从而形成了独具特色的表演艺术流派——梅派。 梅兰芳于1917年荣膺《顺天时报》读者票选的“剧界大王”，标志标志着旦行逐步接替老生行引领艺术发展。 程砚秋、荀慧生、尚小云等旦角相继而起，“四大名旦”为首的旦行走向京剧舞台中心，创造了京剧的鼎盛世代。 美馨缀玉轩“缀玉轩”是梅兰芳居所的雅称，它是一个物质空间，也是一个文化空间，吸引各方人才，汇集多门艺术，承载梅兰芳的意趣，佩塑梅兰芳的精神。梅兰芳在这里走向更广阔的艺术世界。 虞姬双剑 梅兰芳半身像 养鸽、集邮、培育牵牛花，梅兰芳爱好广泛。在这一方天地中，它回归自然，自由翱翔，触物心感，借物喻情，将生活中的发现和体悟缀入、融化到自己的艺术创造中。 聚集在缀玉轩中的名贤雅士，既有旧式文人墨客，亦不乏新派知识分子，他们相聚纵论古今、谈文论艺，在这种文化氛围中梅兰芳的文化修为和审美鉴赏力得以显著提升。 梅兰芳曾经拜王梦白、齐白石汤定之等人学画，陈师曾、金拱北、姚茫父汪蔼士、陈半丁登画坛名家皆指导过梅兰芳的绘画创作。由此，梅兰芳画技日益精进，并积极地将自己从绘画中获得的审美感悟运用到戏曲创作中。 观世音（复制品）梅兰芳纸本设色 34.5厘米×102厘米 菊花梅兰芳纸本设色 47厘米×218厘米 达摩渡江梅兰芳纸本设色 47厘米×250厘米 洛神图梅兰芳纸本设色 36厘米×95厘米 梅香传千里梅兰芳是中国戏曲海外传播的先行者。自1919年首次迈出国门，他先后访日、访美、访苏演出，不为稻梁计，而以弘扬文化重，彰显出其高度的文化自觉。中国戏曲艺术渐被海外戏剧界了解、认知和接纳，以梅兰芳为代表的中国戏曲艺术走出国门，跻身于世界戏剧之林。 梅兰芳致力于在国外观众中推广戏曲艺术及中国文化，梅宅也成了外国名流到访北京的必去之处。 他曾在这里接待了印度诗人泰戈尔、瑞典王储古斯塔夫妇、美国总统威尔逊的夫人等国际友人。 印度诗人泰戈尔为梅兰芳书写的团扇。 1919年梅兰芳应东京帝国剧场之邀，带领“喜群社”赴日本演出，这是京剧艺术第一次正式走出国门，在日本掀起一股“京剧热”。1924年梅兰芳再次受邀赴日。他关心关东大地震灾后人民的生活，在重建竣工的帝国剧场做开幕演出。两次访日的成功，更加坚定了梅兰芳带领京剧走向世界的决心。 渡边晨亩致梅兰芳明信片 歌舞伎图（日本）福地信世纸本水墨 33厘米×48.5厘米 日本《时事新报》摄赠“名誉赏牌”梅兰芳在日本宝塚大剧院演出戏票 经过数年精心筹备，1930年梅兰芳正式开启了为期近半年的赴美演出、交流活动。这是京剧艺术首次有组织、有规模地在西方主流文化视野中亮相。 梅兰芳所到之处，均引起极大轰动。正处于大萧条时期的美国创下了常常客满的佳绩。 我们的国歌，自然有在全世界奏演，使全世界人民肃立致敬的那一天……我们这次出去，也就是正替国家努力的一个机会，就大者而言，好好的去演戏，使他们认识我们中国文化的久远、艺术的伟大……爱国要切实去做，做一步是一步，这才是正理，我与大家共勉。 ——《梅兰芳访美日记》 1935年梅兰芳受苏联对外文化关系协会邀请赴苏演出，中苏两国和艺术界的紧密配合成就了这一文化交流盛事。借助在莫斯科和圣彼得堡演出的巨大成功，两国艺术家对戏剧艺术多次进行深度探讨，进一步确立了中国戏曲艺术的国际地位。 梅兰芳访苏期间所戴皮帽。 梅骨傲风雪1931年”九一八”事变后,梅兰芳从北平移居上海,他陆续排演了一批抗敌救亡，抵御外辱的戏,唤起民众强烈的爱国热情。 《抗金兵》《生死恨》这两出直面日本帝国主义侵略的戏，这标志着梅兰芳站到了挽救民族存亡的斗争前线，直接参加到反对日本帝国主义侵略的斗争行列中来。 发生了“九一八”事变，东北沦陷于敌人之手，平津一带也天天再被吞并的危险中，我觉得住在北平不安全就搬家到上海。在上海我排演了《抗金兵》《生死恨》两出戏，把一些爱祖国、爱民族的意义编进了戏里，想借此表达我对日本帝国主义的仇恨。——梅兰芳《舞台生活四十年》 1938年梅兰芳避居香港,日本占领香港后,梅兰芳蓄须明志,坚决不登台演出,而绘画成了他那个时期艺术情志的主要寄托。 抗战时期梅兰芳留起唇髭，息歌罢舞，不与侵略者为伍，多靠典当和卖画为生，体现了“威武不能屈，贫贱不能移”的高尚民族气节。梅兰芳不仅在戏曲舞台上塑造了无数个体现我们民族美德的人物形象，在人生的舞台上，又以我们民族的美德塑造了自己的形象。 在时局不靖，生活艰难的情形下，梅兰芳依然在书画创作和收藏中积累与戏曲艺术共通的审美体验，为日后重返舞台积蓄力量，体现了中华民族宁为玉碎、坚强不屈的铮铮傲骨，以及对抗战必将胜利的坚定决心。 苍鹰梅兰芳纸本设色 39厘米*83厘米 梅兰芳秉承中华民族千百年来同舟共济、守望相助的家国情怀，凭借自身的社会地位和巨大影响力，从青年时期便频繁地出演义务或直接捐资，为贫苦大众及受灾人民提供自己最大限度的帮助；为社会公益募资，为抗战活动积极提供援助。这都成为梅兰芳“义伶”形象最鲜明的注脚。 本人此番欧游归国以后……表演赈灾义务剧七天，成绩尚佳，售票四万余元，除开销外，尚余三万余元。现在准备在杭州演毕，即赴上海，作较长时期之义务剧表演。往后或赴两湖一行，亦系表演义务剧。本人对赈灾义务剧极愿效劳，但因力量有限，对于各处灾区，不能一一表演。 ——梅兰芳《在杭州义演镜湖茶话会上的致词》 1949年，梅兰芳接受周恩来总理的邀请，回到阔别18年的北京，登上天安门城楼参加开国大典，见证了新中国诞生的伟大时刻。 梅保万物春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梅兰芳以文艺工作者、人民艺术家的新身份，接受党的教育，不断改造自己，认真学习毛泽东《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文艺观、世界观发生重要变化，政治觉悟不断提升。 新中国成立后，梅兰芳带领梅剧团踏遍祖国大江南北，愿赴前线为志愿军战士表演，深入内地为工农群众服务，为基层服务，足迹遍及17省。他向基层的工农兵群众传递戏曲之美、传递党和国家的关怀；也使自己的艺术传播倒料更广泛的人民群众中，成为真正名副其实的人民艺术家。 1952年梅兰芳作为中国代表赴维也纳出席了世界人民和平大会。 956年在周恩来总理直接关怀下梅兰芳帅中国京剧团赴日演出，取得极大成功，为中日两国关系正常化起到了重要的推动作用。 当周恩来总理第一次告诉我要我偕同京剧代表团去日本的时候，我在表面上虽然答应了，但是心中很不舒服，我以为过去多少年来，中国人民吃够了日本帝国主义的亏，为什么在中国人民翻了身以后，反而送上门演戏请他们看？后来我听了好几次报告，对这次访日活动演出是和日本人民交朋友，是为了中日人民的相互了解和文化交流，也就是为了和平事业的重大意义才明白了，就怀着愉快热烈的心情出发了，完成了党和人民交给我们的任务。 ——梅兰芳《入党自传》 吴清源赠梅兰芳的《吴清源围棋全集》 梅兰芳祖籍泰州，寻亲、认亲的家乡情结一直萦绕在梅兰芳内心深处。1956年在当地政府的帮助下，梅兰芳到泰州寻根祭祖。梅兰芳的到来，使城内一片沸腾。梅兰芳为了答谢家乡人民的盛情，不顾疲劳，将自己的代表剧目倾囊而出。梅兰芳的精湛技艺及和蔼可亲笑容，自此永远留在家乡人民心中。 泰州祭祖 泰州演出 1959年7月1日，梅兰芳入党宣誓仪式在中国戏曲研究院会议室举行。当天的《人民日报》头版刊登了梅兰芳等人入党的消息。毛泽东主席知道后，即委托秘书打电话向梅兰芳表示祝贺。 我已经参加社会主义革命事业，天天正在做着我应当做的工作，将来还要把晚年的精力放在培养后一代的任务上面，如果自己还没有锻炼好，怎能把现在的和将来的工作都做得好呢？所以热烈希望及早参加党组织，直接受到深入的共产主义教育，使我脱胎换骨，改造得更彻底，才可以放心大胆贡献出所有的力量，我今天才申请入党，不算早了，不能再等待了。——梅兰芳《入党自传》 党和政府给予梅兰芳很高的荣誉，但他并没有停止对京剧艺术追求的脚步。他与时俱进，推陈出新，不顾自己身体的劳累，全心全意地投入到新中国社会主义文化艺术事业中。1959年，梅兰芳为建国10周年大庆献礼，排演了他新中国成立后的第一出新戏《穆桂英挂帅》。 钞版纪念券首次入藏国家级博物馆。 梅兰芳历来重视戏曲教育和人才培养。新中国成立后，梅兰芳担任中国戏曲研究院院长、中国京剧院院长、中国戏曲学院院长。他不仅重视梅派艺术的传承，还高度关注地方戏及地方戏人才培养，多次在全国性戏曲讲习班中与地方戏的领军人物交流切磋，促进了戏曲艺术的百花齐放、全面发展。 传承与发展是戏曲艺术的时代主题，梅兰芳及梅派艺术是中华优秀传统文化艺术中最富光彩的宝贵财富，值得我们不断用时代精神去理解、诠释和呼应，去谱写新的时代篇章。 我们的艺术，必须货真价实，颠扑不破，才能流传永久……祖先给我们留下的遗产，我们必须好好地继承下来，使它们发扬光大。但我们必须有新的创新，同时在发掘、整理、改编工作中大家集中力量来共同创造，也给下一代留下些像样的东西。 ——梅兰芳《1957年在武汉戏曲界座谈会上的发言》 梅兰芳虽已离开我们60年，但其艺术与精神在新的历史条件下不断得到传承与发展。随着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美的艺术会代代相传，梅兰芳的艺术及其人格会在这个崭新的时代愈发煜煜生辉，带给我们更深沉、更长久的精神力量。 梅兰芳大剧院 这是一次极好的参观学习，心潮澎湃，收获颇多，联想更多……为此特题词一阕，学习伟人，抒发胸怀，以作纪念。 水调歌头·梅兰芳华赞①受教国博馆，最忆大师篇。德馨双艺，感动华夏历年传。自幼博学渐进，一辈勤奋积淀，才艺冠梨园。真善美一体，评价谓自然。赈灾民，抗敌寇，卫国安，凛然正气，凌雪梅傲盼春天。乐下民间表演，喜赴全球播艺，前线犒劳酣。赤子拳拳意，报效九州甘。①在国家博物馆观瞻——梅兰芳艺术人生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