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音袅袅槎山寺

珞珞

　　我相信缘分是很奇妙的，不单是人与人之间，人与万物之间似乎也存在着某种关联。从来没去过的城市，摸着残缺不全的古城墙，你会觉得那么熟悉，仿佛小时候经常在这里玩耍，和小伙伴们在城墙根捉蟋蟀。经过一个村庄，看着低矮的茅草房，心底莫名生出一种亲切，好像很多年前曾居住在那里。像这样似曾相识的感觉还有很多，科学解释不了，但确确实实存在着。

　　我和槎山寺之间的缘分起于2018年，那天正好是阴历七月十五。当我们到达山下时，已找不到停车位。很多人正往山上走，有的手里还拿着物品。通山的路是比脚掌宽一点的石阶，很陡，我和朋友走走停停，用了一个多小时爬到山顶。到达山顶才知道，寺院今天有一个法会，叫盂兰盆法会。难怪来了那么多人。

　　盂兰盆法会是佛教法会之一，每年农历七月十五举行。盂兰是佛教用语，意指倒悬，倒悬形容苦厄之状。盆是指盛供品的器皿。佛典《佛说盂兰盆经》中记载了这样一个故事：释迦牟尼的十大弟子之一目连尊者，修成六种智慧之后，想要报达父母的养育之恩。不想母亲已经去世并坠入饿鬼道。目连找到亡母，给她送去饭食，可是每当饭食送到亡母嘴边，就化成火焰，想吃却吃不到。无奈目连向佛求救，佛告诉他想要救出母亲，必须供养十方僧众，多行善事。于是目连在七月十五这天，准备了百味饭食盛于汤罐盆器之中，并烧香燃灯，以供养十方大德众僧，终于合各大德神力，使母亲得以脱离饿鬼之苦。这是个关于行孝的故事，其目的是劝诫人们侍亲以孝，多做好事，这和儒家提倡的孝道是一个道理。大多数人把“信佛”等同于“迷信”，我不这样认为，我想佛教思想之所以流传至今，和它宣扬行善积善，劝人为善的思想分不开。我不是佛教信徒，但我笃信相由心生，一个心存善念的人，面容一定不会丑陋。

　　我和朋友到达山顶时法会已经结束，前来参加法会的信众排着长长的队等着领斋饭。斋饭很丰盛，有好几个菜，用布蒙着，有汤，还有西瓜等一些水果。斋饭旁立着一位非常年轻的尼姑，一身常见灰色长袍，看上去很是舒适。不知怎的，就莫名的喜欢，于是盯着她看了一会。可能觉察到我在看她，她也看向我，眼睛清亮，目光柔和，并微笑着冲我颔了颔首。我也对她微微一笑，这算是我和她之间的交流吧。我看她站在来来往往的人群中，不惊不扰，素净安宁，心生欢喜。她感激我对她的欣赏冲我点头微笑。有些时候，人与人之间的交流，不用说话，只一个眼神彼此就已了然。

　　据说最初来这里建寺庙的是从九华山来的师父，他凭借一己之力，一个人用篓子一筐一筐把石头砖瓦背到山上，搭建起一间简陋的小屋，从此便在这里清修。因为师父佛法深厚，当地老百姓多有信奉捐款捐物的。那间简陋的小屋还在，在原址北面山坡上正在修建一座新的庙宇。这一次的槎山寺之行，我们只匆匆一瞥便下了山，没看到寺庙已经建好的禅房。据说很漂亮，不过我没有一丝遗憾，因为我知道我还会去的。

　　时隔四年，2022年早春的气息刚漏出一点点，朋友就邀约一起去槎山寺看看。自上次去看过之后，心里便时常惦记，朋友相聚，总说一定要再去一次，却一直不能成行。这回几个朋友一拍即合，终于能够再次登上槎山，一睹寺院新颜。

石阶和四年前一样，比脚掌稍宽些。两旁是山上常见的黑松，因为还不到暖和时候，上山的人寥寥无几，使整座山更显清幽宁静。大概是过年长时间不运动，刚往上走没几步，我就感到胸闷气短，举步艰难。坚持着继续往上爬，爬到三分之一路程时，所有的不适都消失了。很多时候只要坚持就一定能够得到。回身看着山下院夼村整齐的房屋和远处没有边际的大海，心胸为之一广，气韵为之一畅，大有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之感。靠近村子的海域是一大片海带养殖区，像一块块梯田，这个临海的小渔村，祖祖辈辈守着这片海域，耕海牧渔，过着平静安宁的日子。现在更是家家富足安逸，听说村里的女孩都不愿意往外嫁。

　　山的西面也是一座山，悬崖峭壁，石多树少。其中石头各具形态，有的像大象的身体，平整厚实，我把它叫做“大象壁”。有的如一个面壁思过的和尚，头深深埋在石墙洞里，似乎在虔诚地忏悔。有的好像一朵含苞待放的莲花；有的从正面看像打开的蚌壳，从侧面看又像农村大嫂给孩子做的老虎鞋头。还有一块石头，中间有一个孔，像人的眼睛，我们把它叫做“天之眼”。来到寺院地界，远远就看到寺院背靠的山腰上一块方正大石块，上面仿佛是用鹅卵石镶嵌上去的经文。这些形态各异的石头，再一次令我们感受到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新寺院建在一个小山坡上，依山而居，青砖黑瓦，红色房檐，属于传统寺院建筑风格，古朴而不张扬，远远看去很有点布达拉宫的味道。朋友的朋友在这里出家修行，法号果静。我们刚到禅院大门外，果静师父就迎了出来，领着我们从侧门进了寺院。想那正门只有在佛教重大节日或者有重要人物来才会开启吧。寺院一共两层，院内正对大门竖了一尊菩萨，果静师父告诉我们，这是槎山寺供奉的地藏菩萨，并教我们拜菩萨的正确方式。三叩九拜是祖宗留下的规矩，其实方式不重要，重要的是虔诚心。拾级而上是大雄宝殿，殿宇后面是文殊菩萨、观音菩萨和普贤菩萨的法相金身。大殿正中竖的也是地藏菩萨金身，内壁上刻的是十八罗汉，人物面容、姿态都栩栩如生，传神之极。

　　从大殿出来已是吃午饭时间，我们跟随果静师父来到吃斋饭的屋子里。寺院住持和师父们都已就坐，还有一些信众也已坐在饭桌前。大家都敛声屏气，一言不发。朋友和我匆匆找了个空位坐下，等了一会，只听前面的住持领头念了一句经文，余下师父紧跟着念起来（诵的是供养偈）。听不清他们念的什么，但那音调抑扬顿挫，高低起伏，余音袅袅，韵味悠长，这不就是诵经吗？第一次听到这么好听的诵经声，早就知道诵经与诗歌吟诵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原来如此。我听得有点痴了，不禁也跟着念起来。可惜吃斋饭时候不让拿手机，没有把这么动听的诵经声录下来。

　　吃斋饭也是有讲究的，儒家提倡食不言，寝不语。佛家吃斋饭时也不允许有任何声音。碗盘都有一定位置，不得恣意摆放，添汤加菜由行堂服务，也不允许出声，随意动。吃饭时要把碗拿起来，不能低头弯腰去吃，更不能伏在桌上吃。吃完饭还要用清水涮涮，然后把涮碗的水喝了。这一系列的要求和规矩虽然有点严苛，但细想想还真有好处。吃饭不说话，不弯腰驼背有利于消化。吃干净不剩饭是教人珍惜粮食，学会惜福。

　　在我的家乡，傣族信奉佛教，我家旁边就有一个傣族寨，小学上下学都要经过这个寨子，于是时常能看到披着黄色袈裟的和尚。那时候感觉穿着黄色袈裟的和尚是那么与众不同，对他们产生诸多好奇。长大后对佛教有了些许了解，喜欢他们清心寡欲，不悲不喜，一切随缘，顺其自然的豁达心态，曾经还生过出家的心思。因此，每到一座寺庙，我都会有一种亲切之感。对于槎山寺也是如此。

　　人生就是一个参禅悟道的过程，不是有句话说人要活得明白。不过一辈子活明白的人恐怕没有几个。人生的道理，参透了，便得大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