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英（六十）

茶园

月英（六十）文/浮生若茶小五的墓地选好了。云天回到家里，把情况给姊妹们学说了一遍，大家都没吭声。老半天，芝芝才心情沉重地说:“墓地再好，都不如让咱妈的病好起来。”“我就不爱听你说着话。”云天看着芝芝一直在坚持不惜代价地给小五看病，就不高兴，“咱妈得了这病，谁不想给她治好？那不是没办法吗？”“芝芝，你也想开些。咱们不能治好咱妈这病，可以想办法让她少受一点痛苦。这，也是咱们尽孝心了。”莲儿见芝芝和云天说不到一起，就解劝着。“嗯。”对于莲儿的话，芝芝很听。小五黄洼的娘家人在家里停留的时间不长，看望之后就回去了。莲儿一如既往地每周周末都回来伺候小五，芝芝和裳儿有时间也来陪着。她们知道，莲儿平时很忙，如果不是小五生病，哪里能回来得这么频繁？既然回来了，姊妹们在一起，说说话也是很好的。小五生病期间，心儿非常尽心。无论家里人来客往的有多少人，也不管小五吃饭的次数有多少，她都毫无怨言地随叫时做饭。“心儿很尽心。”“平时她也看不出来，这次咱妈生病，她表现很好。”芝芝夸奖着。“呵呵。”云河见大家夸自己媳妇，心里很高兴，不过还是谦让着，“这没啥，反正她在家也没事。”“不赖，不赖，你们几个都不赖。”弓仁子看着闺女儿子，很欣慰，“在咱家，不管是闺女小子，还是媳妇女婿，都很孝顺，也很勤俭持家。这，我就满足了。”尽管儿女们都很尽心，但小五的病，还是一天天地重了起来。大家日夜守在她床前。虽然都知道这种病熬不了多久，还是想着能多陪伴就多陪伴。儿女们很孝顺，可是，大家却都忽略了一点，那就是小五的心里是很明白的。 小五虽然只能很吃力地说出简单的“吃”、“不吃”等几个字，其实也知道自己的病好不了。因为，她一个人躺在床上，有些害怕。这种现象，以前从来没有过。每次，只要儿女们守在身边时，她就会很安静地睡着。而屋子里没人时，她却不停地咳嗽。“咱妈这是害怕。以后，你们晚上睡的时候，就睡在咱妈身边。”裳儿的母亲也是因肺癌过去的，她对病人的情况还是比较了解。“嗯。”大家知道裳儿说得有道理，之后在伺候小五时，就会在小五的身边多放一条被子，依偎着她睡。不过，小五白天夜里都不停地咳嗽，躺着坐着都不舒服。儿女们为了能让她舒服些，就坐在她身边半抱着她，让她靠在自己怀里。这样没白天没黑夜地伺候，都很累，尤其是睡不成觉。芝芝几乎白天黑夜都守在小五身边，对小五一直都是温言软语，很能忍耐。可是，有一次，她对小五说:“妈，您也睡一会吧，我都熬不住了。”小五答应着，但病痛的折磨让她不得不在几分钟内让儿女们不停地扶着她躺下、起来，起来、躺下。如此反复，儿女们都被累得受不了啦，本想着小五很疼痛的，可是她却从来不吭一声，也不说自己的病痛。“咱妈，太刚强了。”莲儿说着，叹了口气。她没有经历过生与死的离别，只觉得小五好像是在生很普通的病，只要用药，马上就会好的。这是小五给儿女们都感觉，让大家并没有感觉到死神一天天地逼近。家里的气氛很祥和。如果不是理智告诉大家，小五患了绝症，将不久于人世，谁能看出呢？ 莲儿在外地上班时，几乎每天都给云河电话，问小五的病情。云河不知道，莲儿是在上班的路上，一边擦着眼泪一边问的。莲儿每天都惦记着母亲，盼望着能有奇迹出现。因为，从四月初小五住院医院告知是肺癌晚期且没几天时间到现在，小五并没有人们所说的病危症状，反而是气色好了许多。“妈，您一定要好起来。”莲儿默默祷告。可是，小五还是一天天显瘦了下去，渐渐地连坐起来都困难。“咱妈，和以前相比，瘦了很多。看看，腿都细成啥啦？”云天很心疼母亲。“唉！”小五的病，让几个儿女不停叹息。他们在背地里，不知道悄悄哭了多少次。但是，在弓仁子和小五面前，大家都是有说有笑，不敢把悲伤的情绪带给父母，尤其是怕小五看出破绽。“欢欢和悦悦呢？”小五看着云天，很艰难地问。“妈，他俩都在学校，等星期天就回来了。”云天安慰着小五。“嗯。”小五点点头，指着墙角放着的酸奶，示意云天拿给俩孩子喝。“妈，我给他们有生活费，您不用担心。”云天知道小五心疼俩娃子。“好。”小五吃力地点着头。“妈，风儿和雪儿，我给他俩送了钱和干粮，您放心吧。”芝芝知道小五见她一直在这里，也牵挂着她的一双儿女，急忙抢先说了出来。她不让小五多说话，想着能省些力气，也好缓和一下病情。“奶奶，您啥时候能起来，带我出去玩？”云河家的小闺女不到两岁，还不太懂事。她爬在小五床边，拉着她的手，奶声奶气地问。“乖，等你奶病好了，就带你去玩。”云河急忙把小闺女抱起来，带到院子里玩去了。他怕小闺女吵着小五。“莲儿，莲儿呢？”小五满屋子看着，有些发不出声音，断断续续地说，“她太忙了，也没人帮她照看孩子。”“莲儿很好。她在上班，孩子大了，不用照看，你不用惦记，星期五她就回来了。”弓仁子知道小五最放心不下的是莲儿，急忙安慰她。 小五点了点头，看着弓仁子，不再说话。“爹，这几天您把氧气准备好。如果俺妈一旦呼吸困难，您就把氧气先给她插上。”弓仁子想起上个周末莲儿回来时对他的叮嘱。“嗯。乖，我好长时间都没出去了，整天在屋子里，都快闷死了。”弓仁子是个闲不住的人，一下子让他待在家里不出去干活，很着急。“爹，您想出去就到外边转转看看，也别走远。您看，俺妈病成这个样子，万一……”莲儿很温和地对弓仁子说。“我知道，我不会去远处，就在咱家周围转转，有事，你们喊我。”“嗯，”莲儿答应着，“爹，还有，伺候俺妈的事您不用管，您只负责俺妈每天都用药。因为，俺们都是轮流伺候俺妈的，怎样用药以及用药情况的改变，都不是很清楚。”“这个，没事，我操着心呢。”弓仁子看着莲儿，心里有说不出的欣慰。他这个闺女，遇事不惊，很沉稳。这次小五生这样大的病，家里乱成一团，可是，莲儿回来，一切问题都解决了。“这闺女，没白养。”弓仁子笑着说。“老弓啊，关键是她的弟弟妹妹们也都听她的。”弓仁子以前在一起上班的老同事说。“她是家里的老大，平时我和她妈对她管教比较严。这次她妈生病，她每周都回来伺候，出的力，并不比别人少。而且，她妈用的补品和抗氧化药，都是她买的，也不和别人攀比。”提起莲儿，弓仁子很开心。“娃子们，上过学和没上过学就是不一样。以后，该让娃子们上学还得让他们上。还有，老弓，你不重男轻女，这点很多人都做不到。”老同事很了解弓仁子家的情况。“谁能读进去书，我就供谁。”“是哩。” 小五的病从检查出来到现在，差不多害了两个月。人都说这种病“吃麦不吃秋”，意思是熬不了一年。儿女们心理上都有准备，可是，当莲儿听到裳儿的电话，还是无法接受。“大姐，你赶紧回来吧，咱妈的情况不太好。”“好的。”莲儿没再多问，急忙给单位请了假，坐车赶了回去。一路上，莲儿忍不住哽咽。“妈现在肯定是很不好，我得赶回去见她最后一面。”莲儿心里想着，急匆匆地赶回到家里，却看见院子里挂满了白布条，满院子都是穿着孝服的人。“莲儿，你妈在屋子里，你去看看她吧。”小舅投生在院子里来回走动，也不知道在想啥，当他抬头看见莲儿时，急忙指了指中间的堂屋。“好，小舅。”莲儿答应着，跌跌撞撞地直奔堂屋。堂屋的正中间，平放着一张床板，小五穿着寿衣躺在上边，脸色很安详。“妈！”莲儿哭着一下子跪下来扑在了小五身上。她把脸紧贴着小五的脸，“妈，您这是咋了？我回来了，您快醒醒。”莲儿哭着喊着，泪水滴在了小五的寿衣上。“裳儿，快把你大姐拉起来，别让她把泪滴在你妈的衣服上。那样，对你们不好。”投生在门外看见了，急忙对裳儿说。“嗯。”裳儿一边答应，一边去拉起莲儿。“裳儿，咱妈手还是热乎乎的。你来摸摸，真的。”莲儿不相信小五已经走了。因为，她看起来就好像是刚睡着了。“大姐，咱妈已经走了。五更时分，云天和云河喊了大夫来看过，大夫说号过脉，已经没了。”裳儿说着，擦了擦眼睛。 农历庚寅年四月廿二，程家的第五个闺女小五，经历了人生的六十五个春秋，走了。小五走得很安详，也很平静。因为要土葬，家里人并没有声张。安葬的时间阴阳先生根据小五的生辰八字和走的时间，选在了夜里两点。夜里，来送葬的子侄们抬着棺木，一路上也没咋休息，就到了墓地。云天和云河又去墓穴看了看，打扫了一下，才出来。莲儿和芝芝伏在棺木上小声地哭着，但却干嚎不出来。“妈，以后这里就是您的家了。您在这里，自己照顾好自己。”莲儿和芝芝哭着，抚摸着棺木。“大姐、二姐，起来吧，让咱妈安息吧。”云天和云河过来把俩姐拉起来，姊妹几个一起跪在墓地前，对着棺木给小五磕了几个头。“下葬！”随着一声肃穆的喊声，棺木渐渐下沉。黄土盖棺，青山长伴。程家小五，经历了坎坷的一生，就这样平平静静地走了。 （全文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