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港继散文(随笔)之四十五——《鸡犬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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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鸡犬世界</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张港继</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r></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 桃李芬芳、春草生发季节,农家院子又新添了许多小朋友——满地的雏鸡、雏鸭、雏鹅。它们初来乍到,又见庞然大物的狗大哥猪师兄牛大爷,自然羞怯,低眉顺眼,你挤我挨,细声稚气的哼着唧着。混杂一起,城里小孩可能分辨不出哪是鸡哪是鸭哪是鹅,土生土长的我们一目了然:小鸭,扁嘴,蹼不分瓣;小鹅,纯黄,脖子稍长;小鸡,嘴尖,圆滚滚的。</p><p class="ql-block"> 南方农家院子,如世界之窗,应有尽有。猪有猪栏,牛有牛棚,狗有狗窝,还有鸡埘,鸭笼,鹅箩箩。雀鸟有巢,树枝可依。燕子夫妇搭建在屋檐下的新房,春泥芳草织就,别致,漂亮,如温馨甜蜜的梦。</p><p class="ql-block"> 鸡、鸭同埘同笼相安无事,鹅群得住单间。鹅与牛相反,牛看东西放得大大,鹅眼睛看物体缩得小小,有点盲目自大,连大人在它们眼里也是小矮人,经常追着撵着鹐,鸡鸭入鹅法眼,那就是虫豸般大小了,它们关在一起,稍稍长大,不互鹐互啄才怪呢。</p><p class="ql-block"> 鸡,鸭,鹅,猪,牛,狗,还有众多的伙伴,如永远在路上的蚂蚁和蜗牛,爱唱歌的蟋蟀与蝉,翩翩起舞的蝴蝶、蜻蜓、蜜蜂,栖息生活在同一家院子里,热热闹闹,相依相伴,过着门前桃花流水般的日子。 </p><p class="ql-block"> 天真活泼的鸡们,一生活得快乐逍遥。撒把米或谷子在地上,呼朋引伴,咕咕咕地乐,吃得很是开心,不见现成的食,从不吵闹埋怨,自个儿在土里、垃圾堆里扒拉着,寻寻觅觅,自力更生,有个七分饱就十分的满足。吃饱了要么在院子里悠闲溜达,要么飞到树上去唱歌,唱得尽兴了,趴在树上眯一会儿。</p><p class="ql-block"> 鹅鹅鹅,曲项向天歌,那是鹅们特别高兴的时候。平日里,一副静好安逸模样。饿了,才伸长脖子喊“我——饿;我——饿;我——饿”。鹅吃得简单,纯绿色食品,吞咽切得细碎的青菜叶或自个儿到户外河边寻找青青嫩草。鹅吃得多,消化得特别快,随时随地随性方便,弄得鹅余满园,一群鹅能把农家院子装扮成千岛湖。</p><p class="ql-block"> 唯鸭难养也。</p><p class="ql-block"> 偶尔食谷咽糠,鸭在埋怨声中尚可得过且过。若要它长得快,长得肥美,得有荤腥。肥肥壮壮的小蝌蚪是鸭族的美味佳肴。莳田下根时分,水里到处是蝌蚪,成群结队,像天上的乌云倒映在水中。一早一晚,或有了空隙,村里小孩蛮腰上系个竹篓,带个七八寸长、筋节凿通的大竹筒,走进水田或浅水里,看见蝌蚪,迅速将竹筒罩下去,伸手进竹筒里捉摸出来,个把小时能抓个半篓。回到家,倒在地上,小蝌蚪活蹦乱跳的,鸭子抢着吃得脖子粗肚儿圆,吃饱了撑的走起路来还一摇一摆的。</p><p class="ql-block"> “春江水暖鸭先知”,鸭如满园春色,关不住。天一亮,或下雨天,鸭关久了,呱呱呱,呱呱呱,叫闹个不停,吵着嚷着我要出去,我要自由。蓬门一开,争先恐后抢着出来,钻进禾田,飞入水塘,如热锅上的小水珠儿,倏忽不见了影踪。</p><p class="ql-block"> 到了黄昏,鸭们又像贪玩的孩子,乐不思蜀。每次放学回来,找回鸭子,成为头等大事。漠漠水田,哪里找?浩浩水塘,何处寻?好不容易找到鸭群赶回家,清点鸭数,少了!一只也不能少!此时,日头已落山,天边黑幕徐徐拉拢。昏黄中,一个人沿着鸭群白天大致出没的路线,水塘里,禾田间,“溜溜溜——;溜溜溜——”地叫唤。想到鸭子长大后卖钱可以买书,买笔墨纸砚,逢年过节杀只鸭子能带来全家的美味和快乐,找回丢失的鸭子,再苦再累也是心甘情愿的呀!</p><p class="ql-block"> 最大的希望和福音是,突然听到多出了鸭子的人家在村中央喊自己:别找了,在我家呢!那时候,几乎家家户户养鸭。雏鸭一抓回来,大家商量着做记号,你家丫鸭左脚,我家就丫右脚,张三家烙右鸭嘴,李四家就烙左嘴,还有剪鸭头毛的,剪脖子毛的,剪尾巴毛的,在鸭身上某处涂上红漆的。反正,各家做各家的记号,不会乱。鸭群一回家,一数,多了,就知道是谁家的了。村中央互相喊,寻鸭的人马上宽怀舒心地从田间、塘边跑回,各家抓回各家的鸭,和和气气,皆大欢喜。</p><p class="ql-block"> 农家院子里,狗,凭了自己的活络与灵光,活得风生水起,有滋有味。比如经常跟随主人进县城,见大世面,啃吃商品粮人家扔出的骨头。那骨头才叫骨头呢,巴着好些肉,油光水滑的。那时村里人家,逢年过节方见荤腥骨头,骨头渣子都嚼了吃了,哪有狗的份!偶有一二硬骨头弃之于地,也比蚊子腿上的肉还少。还有,狗出入主房大厅,配有唯一的专用的绿色通道——狗洞。狗就像办了房卡的宾客,出入宾馆酒店,大摇大摆,冠冕堂皇。鸡鸭鹅进主人家房子,只能偷偷摸摸,做贼似的,一经发现,立马被家人赶出来。为了撵鸡赶鸭追鹅,家家还专门准备了一根下端剖开分绺的“竹咔”,地上一打,啪啪啪响,鸡飞鸭跳的。</p><p class="ql-block"> 鸡犬世界,热闹而快乐,每一天都是新鲜的,如初升的太阳。</p><p class="ql-block"> 新的一天又开始了。</p><p class="ql-block"> 鸡扯开嗓门一报晓,仿佛村头来了耍猴的,农家院子的闹剧开始上演。</p><p class="ql-block"> 狗,一咕噜钻出窝,支楞起耳朵,蹲在主房门口。听见主人下楼的响动,立马窜向院子门,神情肃然地守护着,待主人开大门出来,瞧见自己爱岗敬业的模样,又急忙跑到主人身边,亲热地蹭来蹭去。与鸡同埘的鸭子,挤挤挨挨一晚上,早就憋不住了,“呱呱呱”地叫着闹着,埘门一开天地宽。院角上露天帐篷里的那几只业已长大的鹅,比鸡醒得还早,文静的观望,看狗表演完了,鸡鸭也出操了,才伸长脖子“我,我,我”地叫几声。俩猪,吃喝就是工作,睡觉就是奉献,夜以继日,足不出户,门前雪瓦上霜统统的不管,吃吃吃,喝喝喝,睡睡睡,那小日子过得,呵呵,猪似的。</p><p class="ql-block"> 庭院果树上、屋后山上林子里栖息的鸟儿,没有睡懒觉的习惯,天一亮,即起,出巢,梳理打扮,飞上枝头,和着农家院里的热闹,叽叽喳喳开始一天的大合唱。</p><p class="ql-block"> 最后出场的当然是牛了。牛,仿佛农家酒席上尊贵的座上客,须待主人家亲自上牛栏,三番五次的说“请,有请,您老请”,方能请得出来。牛,慢慢腾腾地踱出牛栏,温和慈祥地看着脚下欢蹦乱跳的鸡、鸭、鹅,再望望天,最后目光威严地落在狗身上。狗,一哆嗦,一愣怔,急忙躲到主人脚下,怯怯的不敢作声。主人家陪着牛走出院子,走向霞光万道、百草丰茂的田间地头。 </p><p class="ql-block"> 狗犹豫再三,还是一路紧跟了去。</p><p class="ql-block"><br></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