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兰花开，一树芳华

水晶之心

“盼望着，盼望着，东风来了，春天的脚步近了。 一切都像刚睡醒的样子，欣欣然张开了眼。山朗润起来了，水涨起来了，太阳的脸红起来了……小草偷偷从土里钻出来……桃树、杏树、梨树，你不让我，我不让你……花里带着甜味……” 朱自清的散文“春”一直都是我最喜欢诵读的一篇文章。文中那些“动的、有色彩的、有味道”的场景和画面，使春天那种无与伦比的美，完全独立于其他季节，挑动起人们“视觉、味觉、触觉和嗅觉”，让人们自然而然地感受到春天真的很美，有一种走进大自然，拥抱春天的冲动。遂即滋生了到户外肆无忌惮游玩的盼望。疫情当前，暂时又不能出游，只好就近走街串巷寻春觅芳。 “晨起目赏白玉兰，暮年老区乃春时”，刚刚走进街道，远远便有一缕缕的芳香悠悠地飘来，如一双无形的素手，轻轻地推开了我的心扉，捕惑我的心魂，于是，我不由自主地闻香索道，走进两排都有十几颗葳葳高大玉兰树的街道。平日里，偶尔路过这个街道，只是匆忙的步伐总让我忽略了身边这些玉兰花的存在，也错过了许多小风景，小感动。此时的心是悠闲的，愉悦的，欣喜的，思绪也随着花香袅袅…… 我立于一侧的白玉兰树下，瞻仰它的英姿，满树洁白的花，悄然绽放在春风里，摇曳着，有一种惊心动魄的美，她安静地开着，风姿绰约的花容，纯净如水，楚楚动人，让我们感受到了春的温暖。我站在玉兰树下，细细端详，玉兰花简单而又纯粹，晶莹的玉兰花，如片片削玉，朵朵向上，散发着阵阵清香。淡雅的幽香，令人心旷神怡。她有着玉的温润和高雅，高高地绽放在枝头上，不需要绿叶，只是一朵朵白得有些清透，又如丝绸般光滑的花瓣，在春天的阳光下如此的轻盈而有美好。 我喜欢如此优雅的玉兰花，她的花姿如依柳而立的女子，那眉目清澈透着玉的质地，盈润饱满，似与世无争，又带着淡淡的哀愁，低吟倾诉，又如柔情似水的女子一袭白衣，从古朴的小巷缓步走来，细碎的步子轻柔地醉了一地风情。我静静地伫立在玉兰树下，任思绪飞驰，童年时记忆里“玉兰姨”的模样浮现在眼前…… “玉兰姨”是爷爷老家的一位邻居。她身形苗条，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披于背心，用一条素花的小手绢轻轻挽住，秀雅脱俗。双目似一泓清水，顾盼之际，自有一番清雅的气质，她正如她的名字一样，气若幽兰，让人为之所摄，自惭形秽，不敢亵渎。按照村里的称呼，应该叫她“婶婶”。也许是“玉兰姨”是戏剧爱好者，妈妈的忠实粉丝；也许是她不愿意当男人的附属品，她不让我叫她“婶婶”，而是叫她“玉兰姨”。童年时光，每天放学后，同伴们都要为家里的猪呀，兔呀“劳动口粮”。当夕阳的余晖遍洒村头的小路，泥头土脸的小伙伴们㨤着寻来的一筐青草，嬉笑、打闹着齐归。每每走过“玉兰姨”的窑崖头，总看见她穿着干净整洁的衣服，坐在打扫的干干净净的农家小院窑门前，静静地用五彩的丝线绣着玉兰花的枕套，绣着青春的寂寞。“玉兰姨”和村里其他那些指甲里都是泥，头发油腻腻的，甚至打着绺，衣服上不知沾染了多少痕迹，还带着一股发酸味道的婶婶、大娘们不一样，不管农活多忙，她总是把家里，把自己收拾收拾的干干净净，清清爽爽，似一朵玉兰花清新脱俗，与村里那些婶婶们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听老辈们说：玉兰姨命不好，父母亲早早就下世了，她是跟着哥嫂长大的。哥哥嫂子贪图男方家的彩礼，就把她嫁到了我们村。男人是一个体貌不扬，性格暴虐的一个人。两个人婚后也没有孩子，丈夫经常打她。渐渐地，两个人的感情越来越淡，到后来，就成了同在一个屋檐下的陌生人。慢慢地，村里那些长舌多事的婶婶大娘们就传出了闲话：“玉兰外面有人了，所以就不待见她男人。看她每天打扮的光鲜亮眼，一看就不是个省油的灯”。一盆盆的“脏水”劈头盖梁向玉兰姨泼来。而面对这流言蜚语玉兰姨也不分辩，只是默默的做着自己该做的事情。记忆里，她从不和村里的野小子们搭话，只是静静地绣着她的故事，绣着她的魅力。翠绿的玉兰叶子，荡漾在她周围，玉兰花的幽香飘散在泥土味四溢的土窑旁。在那个生产队的年代，物质还是很匮乏的，更不要说零食了。每次走过玉兰姨的窑崖头，我就会甜甜地叫一声：“玉兰姨！”玉兰姨总是抬头招手示意我下来。沿着长长的洞坡来到她家，玉兰姨替我拍干净身上的泥土，然后悄悄塞给我一个在锅灶里烤的焦黄的“坨坨”，对我说：快找个没人的地方吃了，可香呢！这时候，我也是欢天喜地可开心啦！这也是我对玉兰姨有特殊感情的原因之一吧。后来，我随父母进县城上学读书，就没有再见到玉兰姨了。两三年的光景过去了，一天中午放学回家，一进家门，就看见桌边的椅子上一位低头流泪的阿姨，正和妈妈说着话。妈妈对我说：“你玉兰姨来了，也不问一声，真是白亲你一回。”我定睛一看，正是几年不见的玉兰姨，只见她瘦了许多，清秀的脸上还挂着泪珠，长长的头发也剪成了齐耳短发。一身旧衣服洗得干干净净，头发也梳得很整齐。我低低的叫了一声：“玉兰姨”，她拉着我的手，唤着我的乳名说：“长高了，都成大姑娘了。”妈妈留她吃中饭，她坚定地拒绝了，她是一个不愿意给别人添麻烦的人。后来，妈妈告诉我：玉兰姨终于不堪忍受丈夫的家暴和村里人的闲言碎语离婚了。从此后，就再也没有玉兰姨的消息了。 一阵风吹过，拉回了我的思绪，几片玉兰花瓣随风飘落，细看那被风摇落一地的花瓣，片片形如柳眼黛眉，虽有枯萎的花瓣卷曲着，但是暗香盈盈，芳香着人的心扉，只是抛将路旁，无人痛惜。抬头寻找那白如瓷，滑如缎的玉兰花，她们是那样的淡然优雅，朴实无华。虽生于道陌红尘之中，轻轻扬扬的尘终日缠绕，却迷茫不了玉兰花的玉心月性，依然潇潇洒洒，芬芳默默相送。 童年记忆里的玉兰姨如今不知在哪座庭院里，绣织着她的生活。新诗已旧不堪闻，千古芳心持赠君，就让那一树芳华的玉兰花为玉兰姨的世界倾注绵绵醇香吧。她，是我童年时光一袭抹不掉的回忆。玉兰姨：春天与你，都是最好的风景，想寄一抹春色送你，一枝春意，万千情意，远去的玉兰姨，愿你还像以前一样甜美、安静，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