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青少年时,最远只去过小黑河,大黑河是更远的地方。下乡了,村子就在大黑河上游的北岸,田地却在南岸,终日跨河劳作,没有一天不看这河流。这样的日子过了四、五年,大黑河始终伴随着我,是我终身不忘的朋友。</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如今的城市不断扩大,一直扩到大黑河边,单位的宿舍也建在了河边。自走出校门下乡来到大黑河畔,进而在社会上转了一圈,退休后又回到了大黑河畔。宿命如此吗?</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有时也去河边走走,但这已经不是往日的大黑河了。水流几近干涸,全凭河道上的一些人工坝逐级蓄了一段一段的池水,算是维持了河的样子。没了曲折婉转,没了春天清流的欢畅和夏秋咆哮的滚滚浊流…,就像一个人戴了面罩,没了真面目,没了精神。</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不过终究还是老朋友,还能找到一些昔日的感觉。尤其是风和日丽的日子,水中倒映着蓝天白云,水禽在空中盘旋、在水里悠游,沐着和风,任思绪飘荡,也算是一个好去处。沿河边走走,看着小树一年年长大,野花开了落了,远离了喧嚣,亲近了自然,同时真切感觉到时光的流逝。</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已经有一段时间没去河边了,前些日子院外有两个中老年妇女问我花海在哪里。</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什么花海?”</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电视里说的,在大黑河边上呢。”</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我指指不远处,“那就是大黑河,没听说什么花海。”</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我倒是知道河边有一些野花,但好像并未成为花海,也好像并不值得上电视,直到几天后看到网上流传的照片。像是薰衣草,有很大一片。于是想去看看。</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天气已入秋,早晚较凉,但上午太阳升起时仍能感到温暖。几分钟就来了到河边,开始花草还是稀落,但越走越稠密。草叶已呈褐色,显然经了寒气。然而就在这苍老的草地上竟出现了一片片的花丛,越走下去花丛越大,有些地方竟然满坡都是。</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细细看去,都是一朵朵的小草花,红的、紫的、白的、黄的…,颜色有深有浅但绝不浓艳。一丛丛的花疏疏密密,既不拥挤也不稀疏。各色小花相间生长,小红花挨着小黄花,小白花牵着小粉花,颜色的搭配出乎意料,不知是谁设计安排的。它们在初秋的暖阳里随着微风摇摆,时不时有几只黄白蝴蝶在花丛间上下飞舞。</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继续走下去,终于看见一大片薰衣草,甚是好看。青紫的颜色在秋天的旷野里非常显眼,颇具气势。近看时,原来整片的土地已被分成一陇一陇的,整整齐齐。所有的花都长在陇沟里,陇背上一棵都没有。凑近细看却发现它们长得几乎一模一样,以至于才一眨眼就不知刚才看的是哪一棵。</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有人吆喝起来,不让进入花田,只许在外面看。原来是种花人,这一片花是他们种植和管理的。看着外面堆放的一些锄头等工具,不知怎的脑子里忽然冒出两个字“铲除”。问了一下,知道这些是马鞭草而非薰衣草。</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离开了紫色马鞭草的花阵又走在野地里,秋阳愈加明亮,气温也渐渐升起来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放眼看去那马鞭草的花阵确实色彩夺目,气势非凡,自然是这田野的中心了。但也隐隐觉得这一大片青紫色在秋野中有些突兀,不是很和谐。对了,这些马鞭草原本就不是这里的天然产物,而是人为的作物,是种花人栽种在这里的。然而人为的作物虽看着繁茂,如果失去照料一定会衰败,这是大家都知道的。想到这里不由得担忧起来。这花阵靠人力又能维持多久呢,十年,二十年?难矣。看样子有时还真不能光看表面是否繁盛光鲜。凡事有道,顺之则昌盛,逆之则衰亡。</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到时最悲惨的恐怕是那一株株小小的马鞭草了。它们是作为道具存在于此的,命该在这里组成那个花阵,所以必须整整齐齐地站在垄沟里。哪些不安分的要到陇背或其他地方的同类,已经从世界上消失了。当人们对着花阵发出赞叹的时候,它们或许感到骄傲自豪。可惜它们未必知道,哪些赞美词其实是送给种花人的。但就算知道了又能怎样!如果有一天种花人抛弃了这个花阵,它们的命运可想而。</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小野花们则完全不同:它们是上苍安排在这里的,享有天赋的权利,不需要人来照料。它们可以生长在这原野的任何地方,可以在微风中跳舞,可以和蝴蝶恋爱,也可以撑着小伞游荡。尽情释放天性,才不在乎别人怎么想呢。一代有一代的经历,一棵有一棵的梦想。尽管有严冬酷暑野火洪流,但每当春风吹过时它们依旧发出绿芽,进而开花结果。代代如此,生生不息。</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我突发奇想:如果让这些野花和马鞭草可以在垄沟和野地间自由选择,那将是什么结果呢?有点儿意思…!</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已近中午,天气热了起来。一大群麻雀飞起来像是一片云,盘旋几圈后忽然钻进一个硕大的杨树里。杨树的树冠足有半亩地大小,还没到落叶的时候,树叶密密地,麻雀钻进去后全都不见了。但吵闹声却响遍原野,以至于在树下除了麻雀的叫声什么都听不见。它们吵什么呢,是讨论问题吗?能这么自由地讨论,真让人羡慕!</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