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正月尽间,正准备收拾行囊,外谋生计的时候,同学的母亲去世了,打电话要我去做场礼生。</p><p class="ql-block">同学家就在姐夫的房子隔壁,小时候常到姐夫家玩,与同学也年幼相识,情谊颇深,说实话,如不是这层关系,我是接不到这场业务的。</p><p class="ql-block">丧事时间须要四天,姐夫一家也在同学家帮忙,他听说我会去做礼生,便提前收拾了楼上的房间,铺上被子,准备留我住宿。</p><p class="ql-block">算上主道便道,两地相距不过八公里远,我飚个摩托,十多分钟便到了,完全没有那个必要,所以在姐夫与外甥留我的时候,我总找理由推却,可外甥兄弟却不依不饶,说我十七年没在他们家住过了,我心头一震,他们怎的会记得如此清楚?待仔细回想,真是没错,他们的母亲,我的姐姐正是十七年前去世的,我们余下的兄弟姊妹在他们家守着姐姐的灵堂留宿了一个不眠的夜晚。从那起便再没有来这里住过。</p><p class="ql-block">姐姐在生的时候,我正在家务农,那些年父母也还健在,我们的往来相见很频繁,我到姐姐家也去得比较多,且偶尔要留宿几个晚上,后来父母与姐姐相继离开人间,我也去了外地,一年中除了春节来看望一下姐夫,其余很少有见面的机会。</p><p class="ql-block">我答应了外甥,到他们家住一晚,虽然担心姐夫与同学家隔得那么近,晚上办丧事肯定会影响到我的睡眠,但出于盛情难却,还是答应了。俩外甥似乎显得很高兴,我也知道他们别无他意,仅是出于对我这个小舅的尊重。</p><p class="ql-block">吃过晚饭,道场法事正在紧锣密鼓进行中,还有管乐,军鼓,龙灯列队等候登台献艺,看客挤满一坪,我见的多,自然不感兴趣,大外甥见我很是无聊,便悄悄的把嘴贴近我耳边,问我睡不睡觉去,平时在家习惯性睡得早,更加上磨笔动脑忙了一整天,我想早就应该休息了,于是跟着他挤出了密集的人群。</p><p class="ql-block">打开门,才发现姐夫没去看热闹,而是躲在房中看电视,见我回来,他立马走出房门,忙着递烟,外甥给我泡来一大杯浓茶,寒喧一阵,茶也喝得差不多,姐夫便去厨房替我倒来一大盆热水,说我忙一天了,该好好泡个脚,轻松轻松,我有点受宠若惊,姐夫比我大了二十六岁,再过几年便是耄耋老人,而且这些年患有帕金森病症,手握东西总是颤抖,很不方便,不过那天晚上他的手好像觉察不出任何症状,竟是那样的平稳敏捷。</p><p class="ql-block">盆子已端到脚底下,我只好脱了鞋袜把脚伸进去,水温适宜,舒服极了,然后姐夫又找来新毛巾,新袜子,待我泡完,便又要为我去倒掉洗脚水,此时我再不好意思让他代劳了,急忙摇摇手,将两只脚使劲踩在盆子边,姐夫微笑着退后几步,却趁我抬脚擦拭毛巾的时候,冷不防上前端去了盆子,我顿时愣在那,为姐夫的举动感到不安,然后在他送我上楼睡觉又轻轻带上房门的时候,我眼眶中忽然来了泪水。</p><p class="ql-block">姐夫个性内向,表情严肃,在我与他几十年的接触交往中,从未见他大声说笑过,也从未听闻他与别人争执过,年轻时候,像一头老黄牛,不是开拖拉机,便是干农活,即使偶有空闲也是独自坐着发呆,给人一种神秘感,内心让人难以琢磨。</p><p class="ql-block">姐夫与姐结婚时,我还未出生,他是看着我长大的,而我从有记忆起至现在,也是一年年看着他变老的,我们几十年的郎舅,并没有什么共同的兴趣爱好,特别是姐姐去世后,他变得更加沉默,与自己的儿孙都没有什么言语,不知情者还以为患有老年痴呆,姐夫的心中不知装着怎样的故事,没有人可以打开他的潘多拉魔盒,我在外面十多年,也很少想到姐夫身上去,可能是生意忙,锁事多,亦或是姐夫在脑海中的印象不够深刻……。</p><p class="ql-block">那晚,我躺在床上完全没有受窗外那嘈杂的乐器声与鞭炮声所干扰,但却依旧辗转反侧,一夜无眠。</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