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我都记不清我妈是哪一年去世的了,归根结底,留守儿童的亲情,都有些寡淡。年轻只顾自己幸不幸福,年纪大了,倒也会偶尔想起我那并不值得怀念却也让人心疼的亲娘。</p><p class="ql-block"> 20岁时,母亲通过别人介绍认识了我的父亲,其实按照当时俩人的外貌,母亲属实是高攀了,牙齿是老话说的“地包天”;眼睛不比我大多少却也透着一些我所没有的精明;我的大脸盘子也是她基因的传承,唯有一点值得一提——人比较白,我的白,比她来说,稍显逊色……就是这样一个并不能用“美”来形容的母亲,嫁给了可以用“帅”来形容的父亲,听说婚后两三年,我的父亲还和初恋有过联系,后来在我奶奶的说和或者叫“逼迫”下,俩人才永远断了联系。这一段是我小时候并不真实的记忆,只记得是半睡半醒之间,婆媳俩人的家长里短让我拾到了耳朵里。也许,这只是一个并不自信的妻子的一些揣测罢了,至于真假,今天看来,追究的意义不大。但当时无论如何,父亲在我心里,都是高大帅气的,温温柔柔,很少生气甚至训人。</p><p class="ql-block"> 后来我上了小学、初中、高中,这中间,我与母亲的情分,并未见长,甚至因为青春期的叛逆,更加与她敌对起来,我会和父亲谈天说地,但是在母亲面前却是顶嘴、为自己争取和弟弟一样的“权利”,比如旧事重提四五岁的时候,买面条只放一个鸡蛋,弟弟不吃了,我才有机会尝一尝,其实,谁在乎那个鸡蛋呢!这中间,我见到母亲基本上只有两个时间,一个是暑假,一个是寒假,往往暑假是长途跋涉去到她身边,四口人挤在几十平米的小屋子里,那个年代,空调是奢侈品,我们四人也只是靠电风扇扇走属于上海独有的炎热;寒假时她与父亲便会回到家,只为了春节那几天的团圆,春节过后,她与父亲又踏上了归程,往往时间是母亲定,基本上说哪天就是哪天,很少改变,我也从不挽留,所以我过早地学会了“你决定了就好,我无权干涉。”再到后来,母亲乳腺癌晚期在家住院,上初中的我会多见她几面,那时的母亲,却总是对我流露出赞赏、自豪的话语和表情,我那个时候才偶尔地体会到“有妈妈真好,有人看得见你”。再到后来,就是高一的那个冬天,爷爷出其不意地出现在了我教室的门口,他告诉我说,爸妈回来了,接我回去看看,那时的我多天真呀,竟然信以为真,一路上还暗自高兴,虽然也有疑问:半路上因为客车超员,被交警拦下,有没有换车我忘了,只记得爷爷很着急,一直在说快走吧,快走吧!我还纳闷爷爷为什么这么着急,我的心也跟着急了起来。究竟怎么到家的,我始终记不起来了,只记得一下车就看到的大门上,挂着白布,我当时就想:是谁去世了?当我走进屋里,我的父亲看了看我,我的叔叔看了看我,终究是14岁就见到妈妈的叔叔忍不住,看着我说:安丽,你以后没有妈妈了。我的眼泪哗一下流了下来,我扭过头盯着床上穿着一袭白衣的母亲,她神态安详,终究是告别了这个让她病痛难安的世界。我就不再掉眼泪了,任凭怎么想伤心的事,回忆过去的点滴,我都没有眼泪掉下来了,我看着父亲也是一样的表情,没有眼泪,也没有表情。</p><p class="ql-block"> 当天晚上,奶奶让我去睡觉,我就去睡觉了,后来我想:我应该守着母亲的,一般不都是这样的安排吗?但是当时我却真的困了,于是睡了一个到现在都不知道能不能算好觉的觉,几点起来的我也始终记不起来了,只知道我看着母亲被几个人用白布抬着,装进棺材的时候,我突然脱口而出——我没有妈妈了,我再也没有妈妈了。我想去看看她,但是当时我却害怕,我怕什么呢?我突然想起来活着的人,眼泪是不能掉在死人的身上的,这话到底是谁说的还是我在电视上看的,我也全都忘记了,只记得自己一边哭,一边想要向前一边却害怕向前。我随着送葬的队伍,送母亲最后一程了,她是怎么被安放在好冷的冬月的土里的,我也全部忘记了,只记得回家后的当晚,我的奶奶来安慰我,但是我记得我没有掉眼泪了,没有妈妈了嘛,我以前也不天天有,慢慢会习惯的。奶奶走出去后,爷爷转了几圈和我说:安丽,你爸爸还年轻。我如果没记错的话,我当时说的是:我不反对他再找。或者当时的我,压根就没有说话。但是爷爷说话的内容和当时的动作、神态,我都记得清清楚楚。</p><p class="ql-block"> 后来常听人说,男人没有的,女人基本上都守着孩子过了,可是女人没有的……我的父亲后来再婚了,除了不敲敲打打,算是齐活的一次婚礼,亲戚朋友都说:你爸还年轻!对呀,当时母亲去世的时候,他才四十来岁呢!后来这句话,说了很多年,直到现在,不过现在说的比较多的是:他需要个老伴儿。你看,年轻有年轻的好,老有老的理由,别管说什么,得有另一半。如今,他可能又要再婚了,至于他为什么再婚离婚再婚,清官难断家务事,我这个局外人,无从得知了。这中间,他为了怀念还是忘掉,遇见的形形色色的女人们,到底都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呢?</p><p class="ql-block"> 他无论再婚多少次,我都不会反对,但我作为旁观者,可以保留意见的吧?如果实在伦理上要求,那我也可以表示完全的同意,毕竟,我也不是第一次给父亲再婚的对象叫“妈妈”了。</p><p class="ql-block"> 行文到此,看客们无须安慰,我虽90后,但已经看多了人间离合悲欢,是是与非非,之所以写出来,是稍稍替我那仙逝的母亲,再说一次“意难平”。</p><p class="ql-block">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