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华亮先生聊方圆，赏析周信芳先生《徐策跑城》

一击便倒（涂少昆）

和华亮先生聊“方圆”

——赏析周信芳先生《徐策跑城》

一击便倒

华亮先生读“以圆为美，以舞贯之”这篇小文章后在微信留言说：“觉得这个圆，要靠舞台的历练去悟，我看周信芳先生跑城的台步的劲头就如您所谈。现在排戏一直强调人物，但不懂戏曲的导演，没有戏曲手段去体现人物，演员也过于依靠导演。有时候看一台戏，我很疑惑，这台戏，怎么演员都淹没了……”

“以圆为美，以舞贯之”八个字提纲擎领把戏曲精要嵌入磐石，不足两千字的文章怎能够得以盖全？其中方圆之道臆测万千，全在读者思维里颖悟。华亮先生谈及周信芳大师的《徐策跑城》堪称是圆美的经典范例。虽然心无慧质而我“迷麒”的崇敬之心依然炽烈，对麒派经典“跑城”方圆之美做点肤浅赏析。

薛刚带领复仇的兵将集结在长安城外，一场血洗京城的杀戮一触即发。徐策争取到一个时间，他必须紧急奏请朝廷还薛家一个公道，才方能消除战争。推想；须发皓白步履蹒跚八十多岁的徐策，真实情景该是何等的慌忙？周信芳先生深谙戏曲表演艺术创作，正是妙在处理方圆之美的以舞贯之。

徐策在“长锤”锣鼓音乐中凝神屏气，麒派特有的台步“圆出稳实”收放自如。虚去了老人的踉跄蹒跚，实在迫在眉睫沉重内心的感知，而美在舞韵之中。演员准确地表现出，徐策他怀着承重的思想焦虑上朝告急。当“长锤”摞住紧接着“三锣”甩袖、抓袖、撩蟒亮相，锣经紧扣演员的这组身段。从演员的形体动姿中感觉到演员的“情传于神”，顿时感觉事态紧急，徐策承受着心理巨大的压力，演员对角色的体验是：心有色而赋予形，情有真而传于神，全在演员唱、念、做、舞，迷人之处。圆方尺度力量的把握拿捏和平衡交融，完全把观众融进了演员创作之中。

“拨子原板”前奏出现节奏引入的转换，开唱前这组身段，恕我无法知道周信芳先生的内心潜台词是什么，戏是演给观众看的，我所感受到的动姿信息什么？是徐策沉浸在薛家满门抄斩惨案的记忆。“记忆”是事件远去的真实，在现实真实生活里，是无语言心头掠过的花絮。戏曲表演不能是拘泥真实，如何虚去？一段回述惨案的起由，周信芳先生升华出艺术地再现。在载歌载舞包容了唱念做舞的过程里，出现观众对剧情熟悉，对唱腔烂熟于耳，却出现了百看不厌的“磁力”效果。这种在旁类舞台艺术所没有的神奇，只会出现在戏曲表演艺术之中。是演员表演的角色人物现场创作，刺激了观众共同感受过程。这里就要说到高于生活真实的艺术表现。

观众赏析过程始终期待的是：唱做念舞手眼身步此时的表演。我深深被以圆为美，以舞贯之的艺术创作原理所震撼。表演艺术是节奏艺术，抑、扬、顿、挫、徐、缓、张、弛，如何布局设定，都是依据角色人物个性，事件所处态度做出准确合理的设计，最为精致引人入胜的是落在表演艺术手段上。《徐策跑城》堪称是典范之作，周信芳先生举手投足，一瞥一瞽，髯口：挑、捋、弹、分拂、抖，每一个细节内圆外形，真是无处不在令人叫绝！蟒袍、水袖、玉带，赋予了服装的表演性，充分为角色塑造出演员与角色一体的艺术形象，这应该是戏曲表演艺术的魅力所在吧！

记得在我戏校还没有出科时，曾经在戏曲杂志上见到过署名周信芳先生表演札记的一篇短文章，是周信芳先生学习斯氏体系所以写的心得。大约记得文章是说角色人物体验，周信芳先生用了“内心视相”和几个表演名词，谈了自己的相对应的感觉，同时又出现了周信芳先生遵循戏曲表演艺术“虚实相生”，暗示，只有实实在在的内心体验，没有虚拟写意的艺术手段，实非我同类。文章不足一千的几百个字符却透出冷漠与不屑。我猜想，这是学习态度与立场，对已经是戏曲圣殿的大师，只有内心体验，没有外化的艺术手段，那还是戏曲吗！

个人认为周信芳先生的艺术创作观是值得业内从业者学习的。

2022/3/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