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有所为工行人】（2022年第6期）万红英散文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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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万红英，中国工商银行湖北省咸宁分行退休人员，湖北省作家协会会员，湖北省向阳湖文化研究会理事，咸宁市女作家协会副主席。2010年荣获咸宁市“优秀文艺人才”称号。 曾祖父和他的家族弟子们         我知道的家族的第一位先生，是我那素未谋面的曾祖父焕琛老爹。　　曾祖父焕琛先生生于清光绪十三年（1887年），少年时即熟读四书五经，通晓八股文制艺，为清末孝感县学生员，俗称秀才。民国时期，家中薄有田产，其主业是在家乡开办私塾。民国的《孝感县志》有关于曾祖父的记载。他的学生是附近十里八湾的学子，其中包括我的三祖父、我的小姑奶奶，还有我的父亲。       三祖父美岩爹是曾祖父的幺儿，生于1921年，聪颖异常，五岁不到便进入私塾发蒙，是曾祖父最为得意的学生。曾祖父对幺儿期望最高，要求也最严苛，才几年的私塾时光，便学完了曾祖父可以教授的所有课程，四书五经、诸子百家，只要他学过的课文，不仅倒背如流，且能举一反三，悟性极高。尽管如此，三祖父却没少挨曾祖父的戒尺。不知是因为三祖父日夜苦读拖垮了身子，还是天妒英才，1936年父亲出生那年，15岁的美岩爹便英年早逝，未及成家立业，更未留下子嗣，令曾祖父痛惜不已。至今，家族的人只知三祖父的生卒年份，无人知其生辰与忌日。每年清明，也唯有我们这些从父亲口中略知三祖父故事的后人，在扫墓的时候也不无恭敬地在他坟前祭拜一番，让他不至于彻底断了香火。        小姑奶奶翠莲是曾祖父唯一的女学生，是一位聪慧、贞淑、隐忍、豁达、淡定、从容，骨子里藏着大家闺秀气质的女子。小姑奶奶在九十高寿时，仍耳聪目明，头脑清醒。人常说，童年所学定会浸入其骨髓，融进其血液，化为终身养分。在翠莲姑奶奶身上，我看到了此言最好的诠释。姑奶奶儿时在私塾里学的《三字经》《女儿经》《增广贤文》等经文，她至今还能流利地背诵，令我这个所谓的“女作家”都自叹弗如。       翠莲姑奶奶是曾祖父的幺女儿，跟她的两个长姐不同，平素不爱女工针黹，却爱跟一帮男娃一起，混在曾祖父的私塾里读书。曾祖父见她确实真心喜欢读书，亦很受教，也乐得带着这唯一的一位女学生。还是大祖母嫁进门以后，见不惯小姑奶奶跟一帮毛头小子在私塾里混在一起，才极力反对小姑奶奶继续念书，让她从此跟着自己学习女工针黹，以便将来嫁个好人家，这才坏了姑奶奶的“好事”，从此再没上学。    姑奶奶从曾祖父那里，不仅习得了传统的国学知识，也传承了曾祖父的君子之风和处事之道。听母亲说，姑奶奶虽然一辈子生活在农村，却从不像乡野村妇那般行泼妇骂街之事，自打她嫁来万家六十多年，竟是从未听姑奶奶说过一句脏话。她总是那么温润、娴雅，据传，这都得自于曾祖父的言传身教。那年，13岁的翠莲姑奶奶走在村巷里，迎面碰到一个无赖小子没来由地骂了她一句，姑奶奶气愤不过，便回骂了他一句：你XXX！好端端的你为何要骂我啊？！恰在此时曾祖父路过听到了，不由分说便责备姑奶奶：你明知骂人乃俗人所为，若人骂你一句你便悉数奉还，则你跟他又有何不同？姑奶奶顿悟，从此终身没再骂人。即便是“文革”时期因受当过民国保长的姑爷爷的牵连挨整受罚，亦未破戒。        父亲大概应算曾祖父最晚的一批学生了，就是传说中的“关门弟子”吧。因为之后，村里就撤了私塾，学生们都去镇上的公学了。不过那几年的私塾，相当于当年的高小文化程度，已足够父亲一辈子作为一个乡民的文化积累。后来关闭私塾后，曾祖父敏锐地察觉到国家形势将彻底改变，共产党领导的无产阶级势必战胜腐朽没落的国民党而夺取天下，果断半卖半送家中田产，从此家道中落，在土改中所幸只划了一个“小土地经营”成分。而父亲也没再求学，从此只能在“社会大学”继续深造了。        一般来说，读过书的人，总比一辈子偏安一隅的普通乡民有见识，因为他们知道世界之大，胸中自有丘壑。所以父亲虽然一辈子是农民身份，但他从不安分守己，总是不甘于固守家中那一亩三分地，无论主动被动，一有机会就想去行万里路，去闯荡江湖。在他数十年走南闯北的历程中，南下过广东，北上过黑龙江，西游过新疆，东逛过上海。他种过地，烧过窑，制过砖瓦，盖过房子，还当过码头工人。他文能读书写字，吟诗作对，武能“力拔山兮气盖世”，不仅天生神力闻名十里八乡，还身怀十八般“武艺”——他挖藕、捕鳝、修鞋、削筷，几乎无所不能，走到哪里都是那儿的能人名士，想不闪光都难。            别看父亲外表粗犷豪放，其实他骨子里还是很有文人气质的。不然，为什么他一辈子只崇拜诸葛亮一人？2010年父亲辞世的那年五一，游襄阳古隆中时，74岁的父亲在武侯祠参拜诸葛亮雕像的那份虔诚，是我生平仅见。想不到这个天不怕地不怕谁都不服就服自己的倔老头子，在古隆中居然毕现了前所未有的“粉丝”对偶像的狂热崇拜。还有那部在他床头被他翻烂了的《三国演义》、那些生前每年春节在房前屋后亲笔撰写的春联和条幅，以及每逢重大盛典整个家族以他为示范的最为规范恭谨的旧时文生之礼，无不透射出他骨子里的文人气息。        提起父亲撰写的对联来，我们四个60后的小兄妹（生于五十年代末期的大哥大姐不算。他们在学龄时期因遭逢“文革”，几乎没正式进过学堂门）都要感到羞愧：我们每个人都比父亲读的书多，但无一人写得出他那一手漂亮的好字，就连国家恢复高考不久上过四年正规大学的二哥，也是自愧不如，心服口服。这都得益于那几年曾祖父给他打下的扎实的私塾功底呀！      我们六兄妹中唯一见过且记得曾祖父的，只有大哥。大哥脑海里关于曾祖父的记忆也所剩不多了，唯有一个场景印象深刻：暮春时节，阳光透过堂屋的亮瓦斜照在凹凸不平的泥土地上，曾祖父坐在摇椅上，戴着老花镜，看着一本线装古书，偶尔滑下老花镜，用慈蔼和善的目光瞅一瞅门口那5岁的长曾孙。大哥则倚在门上，怯怯地望着曾祖父，那一人一椅的影子，在地上拉得老长老长……        大哥说，曾祖父虽已不教书多年，但他坐在摇椅上看书的形象，俨然就是一位标准的威严的先生的模样。其后不久，也就是1961年的农历三月初六，乡间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又恰逢三年困难时期，全国大饥荒，我那睿智的曾祖父，竟安然地躺在床上，活活将自己饿死了！那场大饥荒，他是家中唯一饿死的人。在他死后，家人在他的卧榻旁，发现了满满一大罐稻谷，那是他给后人留下的“遗产”，那是他在集体收割过的稻田里，趁没人的时候一根一根偷偷拾回家攒下的，一粒都没舍得动。        那一年，他也是74岁。　　曾祖父用他的一生，向他的学生和后人们深刻地诠释了什么是“言传身教”，什么是“修身养性”，什么是“君子之风”。 编辑：闵鸣制作：邹俊监制：蔡恒涂丽 中国工商银行湖北省分行省级以上（含中国金融作协）作家协会会员（26人）甘茂华（三峡分行。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叶向阳（湖北省分行。湖北省作家协会会员）梅赞（湖北省分行。湖北省作家协会会员）陈响平（湖北省分行。湖北省作家协会会员）蔡骞（湖北省分行。湖北省作家协会会员）唐本年（荆州潜江支行。湖北省作家协会会员）方东明（孝感分行。湖北省作家协会会员）吴静（女，孝感分行。湖北省作家协会会员）罗勇（咸宁分行。湖北省作家协会会员、湖北省书法家协会会员）梅秀英（女，黄石分行。湖北省作家协会会员）丁安国（荆州分行。湖北省作家协会会员）孙俊（襄阳分行。湖北省作家协会会员）朱峰磊（武汉分行。湖北省作家协会会员）廖超国（湖北省分行。湖北省作家协会会员）万红英（女，咸宁分行。湖北省作家协会会员）易迁（湖北省分行。中国金融作家协会会员，湖北省摄影家协会会员）胡约章（黄冈分行。中国金融作家协会会员）谢强（随州分行。中国金融作家协会会员、湖北省摄影家协会会员）陈朝晖（荆门分行。中国金融作家协会会员）左泽君（三峡分行。中国金融作家协会会员）汪敦佩（女，荆州分行。中国金融作家协会会员）刘洁（女，荆州分行。中国金融作家协会会员）赵咏雪（女，武汉分行。中国金融作家协会会员）代文（女，荆州分行。中国金融作家协会会员）张帆（女，襄阳分行。中国金融作家协会会员）白红明（咸宁分行。中国金融作家协会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