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住了七年医院的母亲，今天终于回到了家里……</p><p class="ql-block">3月6日清晨6:38分，电话铃突然响了，这么早谁来电话呀？眼睛一瞄“护工”！我浑身立刻紧张了：“大哥，你母亲情况不好！请赶紧来医院！”我几乎是跳起床的！妻子也从另一边翻身起来！我边穿衣服边于拨打妹妹的电话，竟然没人接！我又打女儿和妹夫的电话，还是没人接！真是急死人了！反复打了多次，衣服已穿好。妹妹终于接了电话：“妈妈情况不好！赶紧去医院！”</p><p class="ql-block">放下电话，我立马下楼，明显感觉到头重脚轻，腿部肌肉直抖，我赶紧用手扶着墙壁稳定一下。用最快的速度骑上电动车往医院奔去！由于时间早，路上还没什么行人和车辆，平时需要半个小时，今天可能只花了二十几分钟。</p><p class="ql-block">三脚并两步冲上六楼，几分钟后妻也赶到了！医生和护士正在抢救，给母亲做着人工心脏复苏，监护仪上还有一点微弱的曲线在波动，母亲瘦小的身躯（半边瘫痪住了七年医院，肌肉都已萎缩了）全然没有了反应！医生和小护士的脸上都冒汗了！她们的确已经尽力了！</p><p class="ql-block">7:28分，监护仪成了三条直线，医生翻看了一下母亲的眼睛，又伸手摸了一下脖子上的大动脉，非常无奈地说：“没有办法了！”母亲的生命定格在了7:28分！母亲的生日是农历七月二十八，怎么就这么巧合呢？去年才为母亲做了百岁，今年母亲就是101岁了！</p><p class="ql-block">看着护士帮母亲卸下了所有的医疗监护设备，我再也忍不住了，抱着母亲瘦小的身躯，早已肝肠寸断！我把脸贴在母亲的脸上，明显能感觉到她的体温正在下降！我再次将母亲紧紧地拥入怀中，希望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一下妈妈！我也知道这是徒劳的，但本能还是下意识地，把母亲抱得更紧……</p><p class="ql-block">奔腾的泪水顺着母亲的脸，往下流着、流着……</p><p class="ql-block">我的心早已碎了一地……</p><p class="ql-block">妻子边流泪，边找出母亲早就为自己准备好的衣物，这才发现缺少了内裤。妻子摇着我：“你不能再这样哭了！赶紧去买一条短裤。”我这才强行忍住情感，无奈之下下楼去超市买短裤。</p><p class="ql-block">我是小跑着去超市的，明显感觉今天的腿不听使唤，腿肚子老抽筋，肌肉也有酸</p><p class="ql-block">痛拉伤的感觉。</p><p class="ql-block">回到医院，妹妹和女儿已经赶到了。为母亲穿上衣服后，医生已经开好了死亡证明。我忙联系殡葬车，对方告诉我：“车全出去了，要八点半以后才有车来。</p><p class="ql-block">母亲被车拉走了，我便和妹妹和女儿分头行动，她们去采购殡葬物品，我回家布置灵堂。</p><p class="ql-block">翻出七年前就为母亲准备好的挽联，我又回忆起了当时的情景……</p><p class="ql-block">那是2015年6月份，母亲因肺炎住院，后又脑梗，在重症监护室住了半个月，最后医生告诉我：“我们已经尽力了！没有办法了！”我问大概还有多长时间？医生说：“最多一个星期！”于是，我只能开始为母亲准备后事。</p><p class="ql-block">六楼的小朱是书法爱好者，我便根据当时情况为母亲拟好挽联，请他为母亲书写好。母亲从小就不迷信，不信鬼神。退休后每年都会让我为她拍遗照，都不知拍了多少张了？最后也是母亲自己选定了，这张手持玫瑰花的。</p><p class="ql-block">她的后事，都是她自己亲自操办，所有的衣物都是她亲自挑选的。并且在父亲生前就约定：死后江葬！</p><p class="ql-block">父母都是知识分子，思想境界真的很高！他们对我们兄妹说：“我们都是唯物主义者，生前你们兄妹对我们很好！我们都非常满足！我们家的精神生活胜过了物质生活。人们总是认为我们中国地大物博！可是，他们忽视了一个问题！我们的人口数量大，一平均就少了！我们死人就不与活人争地了！”</p><p class="ql-block">今天翻出这些七年前就准备好的东西，不禁让人浮想联翩……</p><p class="ql-block">母亲硬是在东吴医院挺了七年！把所有的心愿全部完成了！</p><p class="ql-block">她对我女儿说：“你不结婚，我死不眠目！”结果女儿在这七年间，结婚生子为她添了重外孙！</p><p class="ql-block">我也曾经对母亲说：“老天爷还是公平的！年轻时您吃了那么多的苦！如今，整你的人全部都死光了！您就好好活着，活一百岁！把所有的损失都给补回来！母亲还就真挺到了101岁！</p><p class="ql-block">这两天我们兄妹为母亲守灵，不断有朋友来家悼念。外地的亲戚朋友也纷纷发来唁电，以各种形式悼念！给我们家人带来了很大的安慰！</p><p class="ql-block">下面节选几个：</p><p class="ql-block">祭文（老同学赵道胜）</p><p class="ql-block">恶噩传来，凌老仙逝。青天哀鸣，苍山泣息。十年浩劫，玉石俱焚。修补地球，披星戴月。风雨兼程，以苦为乐。平反昭雪，青春无悔。戎马一生，功高厚德。省时度世，精忠报国。躹躬尽瘁，死而后已。蓝天当纸，海水作墨。难以写尽，高风亮节。 春雨梨花千古恨，秋风桐叶一天愁。风飒万岭山山孝，雨洒千林树树丧。欲看山水存松柏，长留清白在人间。敬愿老人安息吧，九泉之下永安详。</p><p class="ql-block">愚兄：道胜敬挽</p><p class="ql-block">万望岸汀兄节哀！</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毛立英大姐也从武汉发来短信：父母是天，有他们庇护 ，儿女就有靠山。但“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此事古难全。”一切只能顺其自然。你近来身体尚未恢复，所以一定不要太悲伤，太劳累，多多保重，早日恢复健康。这应是老母亲所期望的，想看到的。</p><p class="ql-block">每当想起父親被关押时，过年还能吃上你母亲做的汤圆的情景，仁爱悲悯之心令我动容。因新冠疫情影响，没能在老人家生前见上一面非常遗憾！只能遥寄哀思，感恩她的美德！毛大姐发过来的这段话，又让我回忆起1968年的悲惨往事……</p><p class="ql-block">就在这一年，大姐的母亲由于受不了毫无人性的毒打，离她们而去。六零六队因为造反派打人太凶，己折磨死了四个人。他们也慌了，怕继续死人不好交代。于是把这些当时的走资派之类的“坏人”，全部集中起来看管。毛清平叔叔与我父亲就这样被关在了一起。</p><p class="ql-block">这年的雪好大，大年初一，母亲和外婆按四川人的习惯包汤圆。三岁的妹妹也为父亲包了小汤园。煮好后，母亲用一只钢精锅乘好，外面还用一个旧棉袄包起来保温。让我从建设路送到红勘新村的关押点。</p><p class="ql-block">我送到时，造反派们还怕有毒，非要让我先吃一个，看看我没事，才放我进了牢房。父亲见我便问：“你怎么来了？”我告诉说：“今天是大年初一，妈妈和外婆包了汤圆，让我送给你和叔叔们吃。毛青平叔叔当即泪流满面，他一定是想起了自己三个没了娘的孩子，这年该怎么过呀？！那年毛大姐只有十几岁，还带着一弟一妹！</p><p class="ql-block">还有一次，母亲主动去街道打扫卫生，听到有人说：“你们看呀！那个孩子是毛青平的儿子，在那里玩蛆，没娘的孩子真可怜！没人管了！”母亲随眼看过去，才发现一个小男孩正在厕所边上玩。母亲立刻几步跑上去，拿掉了他手上的蛆，带他去水管旁，用肥皂给他把小手洗干净，并告诉他，以后不能玩蛆了！那东西脏，然后把他送回了家。</p><p class="ql-block">我就这样边为母亲守灵，边看亲朋好友们发来的唁电，一边又回忆起那些往事……</p><p class="ql-block">84岁的卢复丹叔叔让儿子开车送他来，我说：“老叔，母亲生前交待过，她去世后不要惊动你们这些老人！”叔叔回答：“必须来为老姐姐送行！”还有很多母亲的老同事，托儿女或朋友送来花圈悼念！外甥从美国与我妹妹视频，遗憾疫情不能回国见外婆最后一面！镇江湖北商会为母亲发了唁电！并派人来家悼念！真的给我们全家有了很大的安慰！</p><p class="ql-block">今天要去殡仪馆为母亲送行了，因为母亲生前有交待，所有的老同事，都不去殡仪馆送行，疫情原因，外地所有亲朋好友都不来，镇江的也尽量压缩人员，严格按照母亲的意愿，尽量简单不打扰大家！张武华馆长来电，他自己驾车前往，一定要送送我的老母亲！这位小兄弟真的是有情有义！我们认识也十年了。</p><p class="ql-block">到了现场，服务员推出了已经化好妆的母亲，我们兄妹立即上前，母亲安详地闭着双眼，我抚摸着母亲的脸，一股冰凉的气息直接刺激着我！啊！妈妈一定很冷，我下意识地伸出双手抱着母亲的脸，想为她增加一点温度，然而更加穿骨的寒气，直刺着我的心菲！妈妈再也不会理我了！我几乎要倒下的感觉，泪水狂奔而出！工作人员忙提示：“别把泪水弄到老人身上了！”几位朋友立刻扶住了我，可泪是根本止不住的………</p><p class="ql-block">服务员见状，立刻喊：“请大家各自就位，葬礼马上开始！”这是他们的工作，所以，他们能很好地把握各种情况，有条不紊地进行着。</p><p class="ql-block">轮到我致悼词：我的母亲（按镇江的算法虚岁103），活了一个世纪，的确很不容易！</p><p class="ql-block">年轻时受了很大的冤屈！吃遍了人间的苦！母亲教育我们兄妹，要坚强勇敢面对生活！努力学习增加知识！一丝不苟认真工作！宽宏大度待人接物……</p><p class="ql-block">本来满肚子的话，最后由于太悲伤而无法继续述说……只能躹躬感谢大家！</p><p class="ql-block">现在殡仪服务也更加人性化，我们随灵车来到炉前，看到服务员将母亲换到炉台上，我己忍了好久的情绪再也不能容忍了，大吼了一声：“妈！”这声呼喊，连我自己都被吓了一跳！感觉声音把周围的空气，全带着抖动了！我直接跪倒在地！妹妹也跪了下来。悲伤的哭声震憾着整个火化间！炉台缓缓进炉，把我的心彻底辗碎了……那种无言以表的感觉，心里真的是好痛！好痛！好痛！</p><p class="ql-block">大家搀扶着我们兄妹，来到外面休息。</p><p class="ql-block">合唱团老队员王滨，是主动提出来帮忙拍照的。他惊魂未定地告诉我：“你老哥刚才那一嗓子，把我们所有的人都吓了一跳！真不愧是合唱团的男高音！简直感觉是虎哮狮吼！感觉你的气流是冲出来的！他还告诉我，当年他的母亲也是在四号炉火化的，这难道是上天安排的？</p><p class="ql-block">我一直感觉头上戴了一顶铁帽子，头也一直在不由自主地摇晃。说真的，吼叫后，我的心情真的平静了好多，吼叫这声“妈！”，也是不由自主的情绪发泄！完全是情感压抑后的瞬间暴发！才会有那么大的震撼冲击力！这也是今生当母亲面，最后一声呼唤母亲！</p><p class="ql-block">取完骨灰回到小区，把母亲送回家后，我才想起来，今天是“三八妇女节”！难道这也是巧合吗？好友王萍曾在2015年三八节，把自己学习插花后的第一个作品，送到东吴医院献给了我母亲！王萍昨天也送来了花圈，她与我就是那种基本上不聊天，一年也难见几次面，但是只要见面就有说不完的话，非常投缘的那种朋友。</p><p class="ql-block">前年买了房后，我曾问过母亲：“妈，我又买了新房子了，你想回家去吗？”母亲点了点头，但是，我知道老人家生前不可能回家了。不禁悲从中来！心里真的好难受！</p><p class="ql-block">我抱着母亲的骨灰坛，泪水一直都在流着……轻轻地对她说：“妈，今天是三八节，儿子带你回家了！”</p><p class="ql-block">我带着母亲，每个房间都走了走：妈，我们真的到家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编辑美篇时才发现，由于过度悲伤，很多珍贵的资料都没有拍照留念，在此，只有请大家谅解！</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2022年3月8于江苏镇江</p> <p class="ql-block">母亲的灵堂</p> <p class="ql-block">亲友来家悼念</p> <p class="ql-block">重外孙来看祖奶奶</p> <p class="ql-block">妹妹在折金条</p> <p class="ql-block">合唱团老友王滨</p> <p class="ql-block">润州区侨联送的花圈</p> <p class="ql-block">镇江市文化馆中青年合唱团送的花圈</p> <p class="ql-block">镇江人习惯，人走了，送葬这天必须要准备一碗白菜烧豆腐，示意：清清白白做人。</p> <p class="ql-block">出门了！</p> <p class="ql-block">跨火，也是镇江一种葬礼习俗，意为：旺火去阴！</p> <p class="ql-block">儿女晚辈为母亲烧纸</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