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剧《人世间》26：吃瓜群众论做官

四时佳兴

老曲去世了。

曲秀珍是她的名字，尊称是曲书记，戏称是曲老太太，演员是凯丽，当年扮演的刘慧芳。这个词一出来，时间刷的一声退回30多年前，时光机有快进键也有快退键，按一下，半生，按两下，一代。

这部剧中的配角人物，重要吗？不重要吗？一部剧中，配角也有自己的完整宇宙、话语体系、情感空间和音容笑貌，那就是活了。

她是酱油厂的一任书记，出场第一幕，是既不同意给秉昆安排更好的工种，又要改善出渣车间的工作条件。大节上，不徇私；细节上，有人性。前面是做官，后面是做人。

她丈夫是开国少将，住在省委大院的高官，她是酱油厂的书记，有意无意之间，跟周秉昆等几个工友处成了朋友。论年龄是忘年交，论职级差得远，但是，曲老太太交了这一拨朋友，剧中戏称“六君子”，我想，叫“六小龄童”也可以哈。

六小龄童年年来给曲老太太拜年，在她家又吃又玩又疯闹，老公马少将下厨，曲老太太和他们一起玩。她有点男人的豪爽、女人的自爱、孩子的调皮、老人的倔强、军人的凌厉、干部的水平，平民的作派，所以，她才能和他们一起玩。

落幕前，编导让她放一次异彩。她劝说狱中的周秉昆放弃自卑，重建自我。秉昆说，你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她说：我现在就站起来跟你说。

这算不算“军人的凌厉，干部的水平，平民的做派”，三项缺一，都做不了这项思想工作啊。

秉昆能够不沉沦，重振作，又见郑娟，重新做人，曲老太太挽救人生，多大功德。

她和丈夫老马时常怄点小气，絮絮叨叨，吐槽钳制，吃肉抽烟，闹闹别扭，开开玩笑。凯丽白志迪，把这对充满人间烟火气的夫妻，演得有滋有味。谁说配角没有戏？确实没有戏，你会觉得，人世间真的有过这样一对夫妻。他们和“六小龄童”交成朋友，看起来身份不配，实际上没啥不对。

剧中的另一对高官夫妻，是周家大儿媳郝冬梅的父母。郝省长的气宇，那不叫策略和谋略，得叫韬略。金主任的气质，那不叫沉稳和稳重，得叫稳健。不说这些咱不懂的，只说省长在时，两对亲家缘悭一面，周家老两口故去时，金主任仍然没有出现。秉义给大家的解释是：冬梅妈非常想来，我们给劝住了，她身体不好，这儿车又开不进来。

理解，其实生前未见，此时夫复何言？我只是遐想，如果周家的亲家是曲老太太马少将，也会这样吗？凯丽会在周家张罗年夜饭吧。

省长夫妇收下了“半子”周秉义，却不肯结交周家，起初给的理由是：怕周家穷亲戚托关系办事，应付不来。后来，省长已经去世了，金主任退休老太太一个，还有啥事可办？但是，两家仍然没有走动。是否存在郝冬梅严厉指出的“阶层观念”呢？我认为，是有的。

为冬梅难过半分钟，她会觉得，自己的父母很好，公婆也很好，两家不能见面，自己对不住秉义。后来，周家弄到七口男女两间屋的地步，玥玥和周楠己是少年男女，她想把玥玥带到娘家住一段时间，金主任一番理性剖析，那真是“沉稳、稳重又稳健”，字字在理，就是缺点人间烟火气。

冬梅不管那些句句在理，直接把玥玥领回家里给妈妈一见。好在，这一老一小很投缘，住了几个月。编导这样安排，是为了给金家老太太撒一层人性光辉，要不然，那幢空旷豪宅也太高冷了。

秉义现在是周市长，剧中的另一位高官。他可以配发廉政勤勉、刚正不阿、正直无私、开拓创新等一连串四字成语，最后压阵的是“完美无瑕”，或者“太敬业啦”。岳父对他的评价是“有分寸，有眼力价儿”，这翁婿俩是同路人。身在官场，他当然会被政敌攻击，一度陷入隔离调查，剧中说，他问心无愧，觉睡得很安稳。

问心无愧而被隔离调查，就能睡得很安稳吗？他秘书还跳楼了呢。此处不多说，下一位说说乔春燕，她“修脚工”“澡堂副主任”“妇联干部”“洗浴中心副总”几起几落，干了好多职务，也是位“打不死的小强”。我比较关注的，是她怎么看待洗浴中心的色情服务？我以为她应该嫉恶如仇，事实上她是随波逐流。她灵活多变，像闲花野草一样地适应土壤和气候，甚至笑骂：早知道这样，倒回十年，我也做按摩挣钱去了。她经管的洗浴中心，后面会有戏。

剧中职务最小的一位“官员”，是担任门卫的国庆。他把这官儿当得虎虎生风，当出了钟馗镇小鬼，当出了“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此之谓大丈夫也。

比这“大丈夫也”更高一级的官员，是他的媳妇吴倩。国庆这爆脾气，遇到吴倩这河东狮，两人谁也克制不了谁。一个拼命打压，一个越压越强。一个是火，一个是油，日子过成这样，那真是烈火烹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