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随笔:最后一顿晚餐</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纪念与母亲离别37周年(1985.3.9~2022.3.9)</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顾从林 江苏响水</p><p class="ql-block"> 记忆带着痛苦又回到了一九八五年三月九日的那个晚上,心情裹挟悔恨没能将那顿最后的晚餐留住,笔尖蘸满泪水写不尽对母亲的思念,让我至今耿耿于怀的是没能好好地陪母亲吃好那顿最后的晚餐,没能陪母亲好好的地聊天,没能把那晚最后的的时光永远的留住。我捶胸,即使将胸口捶个大洞,也无法装下我对母亲的思念!我顿足,即使将地面顿个大洞,也无法盛满我对母亲的爱!</p> <p class="ql-block"> 一九八五年三月九日,农历正月十八,星期六,下午五点半下班后,我骑上自行车,离开响水县农机校,直奔三十多里外的黄圩乡八顷村我的家里,因为明天母亲要送外婆回宝应,我得回家看看外婆。再等到家时天快黑了,月牙已经挂上天空,远远地看到母亲和外婆站在我家的门前来回张望,焦急的等待着我。我还跟往常一样,在离母亲还有足足200米的地方就叫了“妈”!这叫声划过黄昏的天空,晚霞随着这声“妈”变得五彩斑斓;白云随着这声“妈”跳起优美的舞蹈;暮鸦随着这声“妈”个个伸出头来,感受人间的温情。到家后母亲早已准备好了晚餐,今晚跟以前不一样,多了几样熟菜,因为明天外婆要回家了,所以,特意加了三个菜,平时晚上都是稀粥加馍头,萝卜干一碟。</p> <p class="ql-block"> 四方桌上摆了四双筷子,外婆、父亲、母亲和我各一双,每人一个桌面,桌上还放着一盏煤油灯。现在不像七十年代我在家读书的时候了,那时候煤油供应特别少,所以,灯芯挑得也很小。现在煤油不太紧张了,灯芯挑得也很大,屋里比以前明亮多了。透过灯光,看到四个菜盘里分别装的是肉元、咸菜烧豆腐、炒千层,还有一盘萝卜干。我首先夹一个肉元给外婆,又夹一个给母亲,母亲把肉元放到我的碗里,她一贯自己舍不得吃,总会找借口说自己不喜欢吃,她的筷子始终在咸菜烧豆腐和萝卜干里。我想,明天母亲就要送外婆回家,因为离我们这里有三百多里路,这也是母亲出嫁二十五年来第三次回娘家,一去正常需要一个月左右。</p> <p class="ql-block"> 我本想母亲临走前一定会有话交待,可是,跟往常不一样的是,母亲一直默默地吃着饭,不像平时那样有说有笑,总感觉有什么心事似的。我逗她几次她都没有理会,我想,她是不是因为明天要出远门心里不是滋味,不想说话吧。平日里母亲的话是比较多的,只要有她在的地方说笑声不绝于耳,她是我们生产队的妇女队长,谁家有个小矛盾,只要她一出马,没有解决不了的问题,今天母亲是怎么了?吃了晚饭,我们一起围着堂屋中间的火盆烤火,我又贴到母亲的身边黏着她,她说:“你都二十出头了,马上快要带媳妇了,还没长大!”我搂着母亲的脖子摇晃说:“这回您可要早点回来。”母亲微微一笑说:“那要看你想没想我?”我说“我天天想您。”微弱的灯光下,我发现母亲一直是忧伤的神情,一直没有开心地笑过,这与她平时的心情完全不一样。在她的额头上我发现了一根白头发,我说:“我帮您拔掉。”母亲说“不能拔,拔一根长十根。”为了不让母亲尽快地变老,我没有拔。</p> <p class="ql-block"> 第二天母亲带着外婆回了娘家,谁知这一去再也没有回来,一九八五年春天是流行脑炎年,三月二十七日晚上,当舅舅发来电报,说母亲病危时,我怎么也不敢相信,因为母亲的身体非常好,怎么才去不到二十天就病危了呢?我一夜辗转难眠,第二天早上我立即乘车赶往宝应,直到下午五点左右才到舅舅家,发现母亲眼睛紧闭,牙齿咬得很紧,不管我用多大的声音呼喊,她一直没有答应。三月二十九(农历二月初九)零时二十九分,母亲永远地离开了我!三月九日那顿晚餐,成了我和母亲的最后一顿晚餐。我清楚地记得母亲的神情一直是忧伤的,难道她有预感?有不祥的预兆?我不敢往下想。我后悔没能好好地陪母亲吃好这顿晚餐,没能好好地陪母亲说说话,没能让母亲高兴起来,没能拔掉母亲额头上的一根白发,没能听到母亲临走时的嘱咐,没能向母亲作最后的告别,母亲就这样走了,年仅四十四岁,花一样的年华,就这样凋谢了!天啦!怎么这么不公平?那时,我才刚刚二十二岁,又是家里的独生子,母亲这一走,我再向谁去撒娇?我的心里再向谁去诉说?三十七年来,我每时每刻都在想念她。人家在随身带的钱包里装着钱,而我在随身带的钱包里装的是母亲留下唯一的照片,三十七年如一日。</p><p class="ql-block"> 2022.3.9</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