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说感情

高原之上

我不是一个多愁善感的人，也过了那个年龄。可我的记忆深处，隐藏着两段感情，朦朦胧胧的，似有若无，我有点抓不住它，可它明明就存在我的心中，长达四十年之久，并不时地闪现。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呢？我有点说不清，也不曾向外人道及。然而随着年龄的持续增长，这种感觉似乎越来越虚幻，甚至要消失掉。我试图留住它，用文字将它凝结，却担心词不达意，写歪了那种感觉。

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我在家乡的村子上小学，记得学过一篇课文——《小英雄努尔古丽》，大意是讲一个名叫努尔古丽的十四岁哈萨克族小姑娘，为了保护生产队的骆驼，冻死在暴风雪中的故事。小英雄的死给我这个小小少年造成了很大的影响，以至于在后来的四十年中，每每想起此事，心头总会萦绕一丝淡淡的惆怅与忧伤。

我常想，一篇儿时的课文，何以影响这么大，是什么击中了我幼小的心灵呢？努尔古丽是一名三好学生，优秀的少先队员，她是那样的优秀，她的品德是那样的高尚，寒冷的暴风雪中守护着驼群，没有让一个丢失，自己却被冻死了。当人们找到她时，她正躺在驼群旁，身上盖着厚厚的白雪，手里还捏着赶骆驼的鞭子，有一头小驼羔的身上，还裹着她的罩衣。努尔古丽为了保护生产队的财产献出了宝贵的生命，这是一件多么伟大而又令人惋惜的事啊。

同样也是那个年代那个年纪，我看了一场狐仙电影——《精变》，它由蒲松龄的名著《聊斋志异》小翠篇改编而成，讲述的是狐仙为报答十年前王生的救命之恩，将女儿小翠嫁给了王生的傻儿子王元丰为妻的人狐相恋故事。小翠是一个聪明伶俐、忠义孝顺的狐仙，她替母报恩，嫁到王家之后，帮助王生躲过了官场奸人的陷害，且步步高升，同时她想方设法治愈了王元丰的痴呆病，由于期限已到，她不得不离开人间，公子王元丰对小翠日久情深，发现小翠不见了，便满世界去寻找，那一声声呼喊小翠的声音，至今还留在我的脑海中。我被小翠的美丽善良所打动，她的离去让我这个懵懂少年生出许多惆怅与忧伤之情。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呢？它不是亲情，亦非友情，那是爱情吗？似乎也不是。故事中的两个主人公，一个远在天边，一个是神仙，都很虚无缥缈，但她们有着共同的特点：美丽善良，聪明伶俐。她们的突然离去，让人爱怜中平添了几份惋惜，惆怅中有了淡淡的忧伤。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呢？是一种对异性朦胧的爱怜之情吗？如果是，那一定是至纯至真，朴素而美好的。这种感情持久而深刻，美好而私密。它在我的心灵中存在了半个世纪不曾磨灭。

它是一种纯真无邪的感情。我出生在上世纪七十年代，是一个农村孩子，成熟的比较晚，也不善于表达个人情感。从小学到大学，我心中有爱慕倾心的对象，但从来没有表露过。其中有戴火车头帽的初中女孩，有煤矿子弟的高中女生，也有蔬菜专业的大连女生，她们都是我心仪的对象，有着骄好的面容和高尚品德，但我都仅限于自我欣赏，我与她们有交集也无交集，没有付出也无需回报，没有开始也无所谓结束。她们是我人生道路上异常芬芳的花朵，我欣赏她们，但从不折取，只远观而不亵玩焉。我欣赏她们，但她们不曾给我留下惆怅与忧伤的感觉。

参加工作后，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开始陆续与女孩子约会见面，但目的很明确：先恋爱后结婚。这时的感情，便有了很强的目的与功利性，有了预谋与心计。约会打电话，吃饭看电影，逛街送礼物，既是过程又是手段，这时的感情是掺了水分的。脸要俊俏，身材要巧，工作要好，是否门当户对，等等，感情只是俩人能否走在一起的一个指标，一种考量。

这两段情愫应该是一种纯朴善良之情。人之初，性本善。与人为善，希望他人好，欣赏一切美好的品质，如小翠用智慧与善良治愈了公子的愚痴病后便消失了，努尔古丽为了保护集体财产付出了年轻的生命，这些都是人类高尚的品质，是人性向善的一面，她们强烈地吸引着我，鼓励着我。她们的消失，使我震憾，让我惋惜，因而难以忘怀。

这两段情愫应该是一种怜爱惋惜之情。努尔古丽和小翠，她们都是女性，她们的聪明伶俐让我迷恋，她们的突然离去，让我惆怅忧伤，这种感情不能说与她们的女性身份无关。我是一个男性，逃不脱“异性相吸”的自然法则。对于异性的喜爱，尤其是对于美丽的、善良的、美好的异性的喜爱，即使年纪再小，情窦未开，那也是人之本性之常情。

这种情感在我的人生之中，不会再出现，我珍惜它，并谨慎地收藏保存，所以写下了这些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