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怀念父亲陈元直</span></h1><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图片说明:1963年,时任省委宣传部长的父亲(右),在《黑龙江日报》报社新车间看报样。</p><p class="ql-block"><br></p> <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 color: inherit;"> “回家!”</span><br></h1><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 “回哪个家啊?”</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 “大吕集!”</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 意识模糊的父亲睁了睁眼,嗫嚅着要回河南老家。连接在他身上的重症监护仪,显示心跳剧烈,血压急升,血氧量严重不足,所有生命征候都逼近了危险线。</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 93岁的老爸,因脑外伤并发颅内出血入院抢救。他顽强地与病痛抗争了53天,终因多个器官衰竭,在2010年这个多雨的春天,也是他生日的前一天,永远地离开了我们。</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 老爸没能回到中原故土,长眠在工作生活了65年的黑土地。</span></h1><p class="ql-block"><br></p> <h1 style="text-align:center;"><span style="font-size:22px; color:inherit;">一</span></h1><h1><br></h1><h1><span style="font-size:22px;"> 父亲算得上黑龙江省知名老干部了,文革前后,担任过两届省委常委、宣传部长。</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22px;"> 父亲告诉我,1945年底,他与母亲从延安随“北上干部团”走到宾县,向中共北满分局书记陈云报到,被分配到佳木斯,在张闻天领导下,创办合江省委机关报——《合江日报》。</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22px;"> 1949年,合江省并入松江省,父亲担任了《松江日报》社社长,举家从佳木斯迁居哈尔滨。</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22px;"> 我刚识字,就注意到父亲的书柜里有装裱镜框的“松江日报”手书横幅。后知,那是1950年毛泽东访苏途经哈尔滨时,为《松江日报》题写的报头。改革开放后,父亲把这幅“真迹”转交给毛泽东纪念堂了。</span></h1> <p class="ql-block"> 图片说明:度过WG劫波,父亲在哈尔滨南岗——阿什河街37号省委家属大院宅前</p> <h1><span style="font-size:22px;"> </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22px;"> 父亲说过,解放初期的“三江五省”,中心工作是剿匪和土改,见诸报端的常有类似《林海雪原》、《暴风骤雨》中的真实故事。</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22px;"> 1954年后,松江省与黑龙江省合并,父亲是第一届省委委员,第三届省委常委,先后担任过《黑龙江日报》总编辑(总编负责制)、省委文教部长、宣传部长等职;直到70岁,卸职省人大常务副主任,告老离休。 </span></h1><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图片说明:1945年,父母从延安北上佳木斯</p> <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 </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 90高龄,父亲执意踏上寻根之旅:回到阔别近80年的家乡——河南省宁陵县大吕集,与数十位族亲把酒话旧,成为当地电视台的新闻人物;走洛阳,循迹年少时就读的学校;重返 “革命圣地”延安,在留下足迹的抗大、鲁艺、解放日报社旧址流连;折返北京,在南苑空军机场,找到儿时上过的幼稚园(现为北京市文物保护单位“南苑兵营司令部”、“陆军检阅使署”宅院,我祖父曾任冯玉祥将军的军需官,当年带家眷随军进驻北京);再去北大红楼,追忆在燕京大学读书,参加“一二九运动”的青春岁月。</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 据随行秘书讲,老爸凭记忆一路做向导,当地陪同人员无不啧啧称叹。</span></h1><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图片说明:,1949年春,母亲抱着刚满月的儿子(我哥阿爽),带着妹妹(姨妈赵樵),留影纪念。母亲标注:拍照于佳木斯西林大街某路口照相馆。那年,父亲32岁。</p><p class="ql-block"><br></p> <h1 style="text-align: center;"><span style="font-size: 22px; color: inherit;">二</span></h1><h1><br></h1><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 在子女的心目中,父亲是一个工作认真,为人谦逊,达观随和,关爱家人的好爸爸。</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 记事起,在父亲的办公桌上,我经常能看到印着大号标题满是铅字的纸张,那是送父亲审阅的《黑龙江日报》的社论、评论员文章的大样。他对送大样的工作人员总是客客气气,起身迎送。</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 想侧面了解父亲,我拜访了原《黑龙江日报》社副秘书长张国昌(后任社长),“你父亲给我的印象很深,既是令人钦佩的师长,也是温文尔雅的学者。”张老回忆,1954年7月,松江省与黑龙江省合省,两家省报合并出刊新版《黑龙江日报》,创刊号的社论:《团结起来、奋勇前进》,就是由时任总编辑的父亲执笔,主调是:按照强省方针,不计较个人得失,合力打开各项工作局面。张老眼中的我父亲“对办好报心里有数,讲话从不用稿,但是非常有条理,点到为止。”</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 1956年,父亲出席党的八大后,调离了省报。 </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 “不过,他后来长期担任省委宣传部部长,对省报的工作指导,一直没断过。”张老补充。</span></h1><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图片说明:上世纪五十年代初,父母在松花江畔沐浴春光</p> <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 </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 1959年,哈尔滨当时的最高建筑北方大厦落成(现为新世界商厦),顶层设立了电视信号发射装置,上年建成的黑龙江电视台是除了直辖市,全国最早的省级电视台。父亲作为主管文教宣传的领导,家里配送一台北京牌黑白电视机。即便是高干家属大院,电视机也是稀罕之物,每周有三晚收看节目,邻居家的老人、孩子不请自来,时常挤满客厅,父亲从未嫌吵闹而拒客门外。</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 父亲是一个有毅力的人。1964年,父亲下乡蹲点,把吸了多年的烟戒了,原来每天至少抽一包烟,收集他的烟盒,曾是哥哥的爱好。</span></h1><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图片说明:上世纪六十年代初,父亲(中位)率团访问苏联。</p> <h1><span style="font-size:22px;"> 父亲的上衣口袋常揣些糖果,既为戒烟替代,也为孩子们准备。每次我扑向他讨要“好吃的”,就会掏出一两块,然后捂着兜口喊“不许多拿”,那是他喜欢的亲子游戏。</span></h1><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当然,父亲带给我的精神食粮更为珍贵。中学毕业,我没像哥姐那样上山下乡,留城待分配在家呆了一整年。父亲从单位图书馆陆续借回中外古典文学名著近百部(因我家藏书大部被WG“破四旧”抄走或焚烧),我边读边做笔记,接受了历史文化、审美趣味、文学鉴赏、逻辑思维等方面突击性的高品位的熏陶。我一直认为,这对我具有决定性的启蒙意义,是养成自学自悟能力的基础,也是日后成才成事的初始动能。</span></p><h1><span style="color:inherit; font-size:22px;"> 母亲去世后,父亲渐渐变得不苟言笑,沉默少语,晚年甚至有些木讷了。</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22px;"> 长大后的子女在父亲的眼里是什么印象呢?我未曾问,也无从知晓了。不过,我也是当爹的人了,儿子的成长进步是我最开心的事。将心比心,三个子女的小家庭幸福着,应该是父亲最欣慰的事吧。好在,我们没让他老人家失望。或许是受父亲潜移默化的影响,三个子女都从事着文化教育方面的工作,哥哥是著名大学的计算机教授、硕导,兼一家高新技术企业的CEO;姐姐是高级美术编辑,她的外孙女刚出生,还抱到医院给病中的外曾祖父看了,我们家实现了四世同堂;而我,继续着父母早年从事的职业,做了新闻记者。</span></h1><p class="ql-block"><br></p> <h1><span style="font-size: 18px;"> 图片说明:作者阿猛(左一),身侧依次是表姐(赵樵姨妈女儿,由我父母抚养,直到大学毕业)、阿爽哥、冬妮姐。父母50岁左右。</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 18px;"> 人人佩戴像章,一个时代的标记。</span></h1><p class="ql-block"><br></p> <h1 style="text-align: center;"><span style="font-size: 22px; color: inherit;">三</span></h1><h1><br></h1><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 父亲搞了一辈子政治理论宣传,我却很少有机会看到他的署名文章,甚至怀疑他是否真有笔墨才华。</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 在整理父亲的遗物时,哥嫂发现了一叠纸张发黄边角破碎字迹模糊的剪报,那是署名“葛陵”(父亲在延安做鲁艺创作员和解放日报记者时的笔名)的十几篇文章。我用了一天时间,艰难地辨认那些文字,神游在父亲青年时代的生活情境中。</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 一篇1800字的通讯《冀南大水在澎湃着》让我刮目相看,文尾标明写于11月12日,我对比印在剪报背面的“南宁失陷”的消息,确认刊自1939年的《新中华报》(注)。父亲的文字出乎意料的生动洗练,善以比喻叠加的描述,引人身临其境,颇有画面感:“村庄淹没了,渐渐又显露出来,像零星的岛屿散布在酱黄的海洋里”;日本兵“用机关枪向着正在赶筑堤坝的农民们扫射……又强迫着吓怕了的农民在水拍击的堤岸上掘开了泥土,于是,水像砍去人头以后的鲜血一样喷了出来……”。</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 1939年,父亲随鲁艺文艺工作团,到八路军总部和陈赓率领的八路军一二九师三八六旅等部队采访、宣传和创作,后来作为解放日报记者和副刊编辑,跟随部队在太行山区、冀南、豫北一带转战。他用自己的笔,记录了那个时代:散文《南村渡》(1939年),通讯《我们的工厂》(1941年)、《乡村医院》(1943年)等,而小说《火车上》,更像是电影分镜头脚本,展现了一幅从抗日前线至国统区的民俗画卷。</span></h1><p class="ql-block"><br></p> <h1> <span style="font-size:22px;">发表于1943年5月16日《解放日报》通讯《掌握群众情绪,发展自种自纺自织——新宁三区二乡的纺织和植棉》,是父亲蹲点采访,写出的集边区大生产中的舆情、问题、案例分析、解决方案于一体的调查报告。我边读边想,父亲求实求解的文风与他口碑很好的工作作风,果有渊源传导。</span></h1><h1> <span style="font-size:22px;">捧着那叠发黄的纸张,心里被一股股热流击中,震撼,感动,肃然起敬,所谓文如其人,我以编辑的职业眼光,惊叹于老爸的文笔功力和融于其中细腻入微的人文情怀,也因此心痛着,那是做儿子错过了与父亲深度沟通追悔不及的锥心之痛!</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22px;"> </span></h1><p class="ql-block"> 注:《新中华报》,抗日战争时期中共中央和陕甘宁边区政府机关报。前身是《红色中华》。1937年1月改现名,三日刊,在延安出版。该报辟有:社论、专论、短评、三日国际、三日战况、国内要闻、各县短讯等栏目。1941年5月与《今日新闻》合并改组为《解放日报》。</p><p class="ql-block"><br></p> 图片说明:1986年,父亲带秘书赴吉林省访问,顺便到延吉驻军营区看望我。那年,父亲69岁;我刚当爸爸。 <h1 style="text-align: center;"><br></h1><h1 style="text-align: center;"><span style="font-size: 22px;">四 </span></h1><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 “老爷子有什么长寿秘诀啊?”父亲年过九旬后,常有人羡慕地问我。父亲不讲究吃喝,不热衷运动,突出的特点是心理上的:宠辱不惊,心态平和。</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 父亲去世后,他的七任秘书与我们家人聚在一起,开了一个非正式的追思会,让我对父亲有了更多了解。</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 年届八十的谷叔叔是父亲的第一任秘书(1961年至1966年任职,而后做了省水利厅的领导)。他回忆,1963年,在全省宣传部长会议上,他下功夫为父亲写了长篇总结报告。可是会上,父亲两个多小时的总结发言竟然完全脱稿,除了选用秘书提供的事例,讲话中的观点、逻辑、语言,都出自父亲的腹稿,会后根据记录整理,就直接打印发文了。 </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 1989年底,国际共产主义运动出现一系列动荡,导致 “苏东剧变”,我当年是某集团军中校政治理论教官,休假陪父亲去珠海疗养。我省珠海干休所的领导邀请父亲给所内职工和几十位来疗养的老干部作形势报告。印象深刻的是,他对中国不会亡党亡国的逻辑论证,以史为镜,纵横捭阖,非常有说服力。</span> </h1><p class="ql-block"><br></p> <h1><span style="font-size:22px;"> 晚年,父亲把《邓小平文选》通读了三遍, 叮嘱我一定要读懂邓小平理论。</span></h1> <h1 style="text-align: center;"><br></h1><h1 style="text-align: center;"><span style="font-size: 22px;">五</span></h1><h1><br></h1><p class="ql-block"><br></p><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 某年元宵夜,父亲微笑着把全家人叫到书房,说要猜灯谜。他手持点着蜡烛的纸灯笼,在屋里转了一圈,示意“打一人名”。刚上小学自以为聪明的我,急着抢答:“照路”!(谐音赵路,我母亲的名字),全家人哈哈大笑。</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 我的父母是在延安鲁艺相识相爱的。</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 母亲是辽宁岫岩人,出身于满族正红旗知识分子家庭,在天津河北女师学院就读时,全面抗战爆发,她与同桌于蓝(表演艺术家,代表作:电影《烈火中永生》饰演江姐),在中共地下党安排下,同赴延安。</span></h1><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span><span style="font-size:18px;">图片说明:母亲(右)和于兰是闺蜜,岫岩同乡,天津女师同桌,同上延安抗大,同在鲁艺学习,一生的好朋友。</span></p><p class="ql-block"><br></p><h1><span style="font-size:22px;"> 母亲病逝,于兰阿姨来哈吊唁,把她的自传《苦乐无边读人生》签名送给我父亲。书中记载,我母亲赵路和于兰的名字,都是奔赴延安前,临时改的。</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22px;"> 母亲原名赵书凤,于兰阿姨回忆:“为了家庭安全,赵书凤请她妈妈改个名,妈妈富有诗意地说:‘希望你们能走上一条平坦大路,凤儿就叫路吧!’我也请她给我想个名字,她望着窗外说:‘你就叫蓝吧!万里无云的蓝天啊!’不识字的妈妈竟然想出这样充满美好意境的名字!她的祝愿实现了,我们找到了党,踏上了革命的路。” </span></h1> <h1><span style="font-size:22px;"> 父亲曾采写了一篇通讯《我们的路》发表在1940年5月24日的《新中华报》,副标题是“献给母校鲁艺——二周年纪念”,文中采取第二人称手法,写了两位在抗日敌后根据地开展民运工作的鲁艺文学系的女生,如何帮助乡村妇女文化启蒙,创作源于生活的抗战题材的文学作品。父亲笔下,刻意提到那个“有着一双大眼睛的女孩子”,我猜,写的就是母亲吧。</span></h1><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图片说明:母亲(后排右一)就读天津河北女师学院,加入板球校队。1938年春,板球队合影。</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年轻时,母亲爱好体育,擅长多项运动。我继承了她的基因,喜欢各类体育项目,常年健身不辍。</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br></span></p> <p class="ql-block"> 图片说明:母亲(前排右二)曾是延安抗大女子排球队队员,参赛后留影。</p><p class="ql-block"><br></p> <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 合江省与松江省合并,母亲由省报转至省政府经管部门工作,行政级别12级,向有勤勉清正善良耿直的声誉。1957年,在中央党校学习期间,母亲因参与党内谏言,蒙冤受到行政降三级、留党察看两年的严厉处分(1979年平反),大病一场。</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 在那个特殊年代,面对突如其来的打击,社会上许多家庭解体,而父亲坚定地守候在母亲身边。</span></h1><p class="ql-block"><br></p> <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 WG初,省委家属大院,抄家、揪斗、游街、蹲牛棚,凶险常现,有的家长不堪其辱,踏上不归路。尚在上小学的我,内心充满恐惧。父母商量后,平静地对三个孩子说,“不用怕,咱家不会出事......”</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 母亲命运多舛。晚年,糖尿病致青光眼,双目失明,摘除了眼球,患肺结核入院治疗。保姆休假,妻代我入传染病院,陪护母亲身边,给予悉心照料和慰籍。</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 母亲63岁生日那天,父亲搀扶着母亲在屋里散步。他说,“赵路,今天是你的生日,我为你唱支歌吧。”接着唱起了他们在鲁艺时常唱的老歌。唱歌的父亲嗓子在抖,母亲面带微笑哽咽着说“谢谢!”塌陷的眼眶流出了泪水。妻子向我描述了她看到的这幕情景 ......</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 母亲病逝后,父亲自度余生25年。</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 </span></h1><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图片说明:1957年,母亲到中央党校学习,在颐和园留影</p><p class="ql-block"><br></p> <h1 style="text-align: center;"><span style="color: inherit; font-size: 22px;">六</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 </span></h1><p class="ql-block"><br></p><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 1993年春,父亲早起散步,突发脑出血瘫倒院内。幸亏同住的哥嫂发现及时,立刻送医院。我与妻赶到时,医生已发出病危通知书,让家属准备后事。经过抢救,父亲奇迹般地一点点康复了,家人对援手相助的秘书、司机、保姆和医护人员,深怀感激。</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 父亲最大的业余爱好是围棋。从上世纪60年代起,周日不忙时,客厅总少不了棋局。父亲交了许多棋友,曾夺得省直机关老干部围棋比赛的冠军,捧回了“新长征杯”,还被聘为省棋院名誉院长。围棋,这种变数无穷大的智力游戏,让父亲着迷,也锻炼了他的脑力。也许,这是他长寿的原因之一吧。</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 受父亲影响,我也迷上了围棋,棋力很快超过他,最多让他四子。父亲不愿下让子棋,阻止我支招,尽管输多赢少,依然下得认真,兴致很高。</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 父亲再次摔伤入院前一周,我陪他下了一盘棋。他患有黄斑眼疾,看不清棋盘落点,常把棋子摆错,以致我不耐烦。</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 不知,那是我和父亲下的最后一盘棋。</span></h1><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图片说明:职业三段棋手牛娴娴带着女儿看望父亲,她姐姐牛力力是职业五段。娴娴嫁给美裔职业棋手麦克雷蒙九段;力力曾为围棋泰斗吴清源做秘书,编辑棋谱专著。牛家姐妹跟父亲是河南老乡,偶尔来家下指导棋。</p> <h1><span style="font-size:22px;"> </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22px;"> 现居广东的“老肥”,是我儿时玩伴,也是我父亲的棋友。他“听到陈伯伯去世的消息”,给我发来邮件:“今天真是极度悲伤,陈伯伯是对我影响巨大的老革命家,一位慈祥善良多才多艺的老人。除了围棋,他老人家还给我说教了许多道理,我像你们一样怀念他老人家。我走到天堂还会陪他老人家下棋,聆听他教诲 ……”</span></h1><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图片说明:父亲在厦门写给三个子女的家书,时间是母亲病逝三个月左右。他在信中提到,给小儿子阿猛买了一台录放机。嘱咐哥哥姐姐读后,把信转寄在延吉部队的我,附上详细地址。</p><p class="ql-block"> 父亲笔迹飘逸,爱意浓浓。</p><p class="ql-block"><br></p> <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 父亲的告别仪式低调从简。灵堂里除了省内党政军文各大单位敬献的花圈,没放哀乐,没念悼词,有的只是分发给吊唁者一页父亲的生平和我代表家人撰写的挽联:</span></h1><h1><br></h1><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 </span><b style="font-size: 22px;">“燕京才子,抗大俊杰,烽火点燃英雄血。执缨北上,笔走风雷,大爱无疆倾注人间正道,汗洒黑土凝铸龙江基石,赤诚照肝胆。</b></h1><h1><b style="font-size: 22px;"> 清风拂袖,仁爱入怀,寒暑不变高洁心。落棋听音,掩卷哲思,世事洞明拓展磊落胸襟,践行理想成就潇洒人生,淡泊日月明。”</b></h1><h1><br></h1><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 这些文字没有词牌格律的考究,是在哀痛失眠的辗转反侧中,由心底流淌出来的,经过哥哥姐姐的推敲,或可成为父亲一生经历和品行的简约写照。</span></h1><h1><br></h1><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 我为父母写了墓志铭:</span><b style="font-size: 22px;">“缘于路,执手长生行,寒暑不变高洁心,淡泊日月明。”</b></h1><h1><b style="font-size: 22px;"> </b></h1><h1><span style="font-size: 22px;"> 人活着总要承受各种压力,淡泊一些,或可让自己活得阳光,活得舒畅吧 ……</span></h1><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缘于路”释义:父母名字的谐音缩写——陈元直和赵路,意指在革命道路上结缘,生死相依。</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父亲原名:陈洪谋,族谱洪字辈。从燕京大学赴延安抗大,改名:陈元直,参借三国著名谋士徐庶的字:元直。</p><p class="ql-block"> 我的解析:父亲以治天下的谋士自居,献身中共建国大业,在北方边陲大省谱就人生乐章。</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注:本文删节版,2010年6月24日,发表于《黑龙江日报》北国风专刊。2022年清明前,加配图片,增删校改,存录“美篇”。</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