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秭归县万古寺村</p> <p>秭归县万古寺村</p> <p>秭归县香溪镇</p> <p>青青石板街</p> <p>镇上的吊脚楼</p> <p>小镇对面有座水府庙</p> <p>我的祖母</p> <p><br></p><p>听母亲说,婆婆(我们家乡称祖母为婆婆)姓屈,虽然裹着小脚,但从小就跟着大人下田干活,家中缝补浆洗样样都做。母亲说:婆婆心疼子女,待人和蔼友善,是一个很受敬重的人。</p><p>婆婆十八岁那年嫁给了我爷爷。我爷爷叫李有胜,个子不高,可十分强壮,识字不多、却非常精明。他驾驶一条几十吨的大木船,长年在江上奔波。婆婆在乡下带着四个孩子种几亩薄地,虽不是什么大户人家,但生活还过得去。</p><p>在我父亲9岁那年(伯父11岁、姑姑3岁),爷爷说要带他们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便把婆婆和三个未成年的孩子接上船,载着一船煤顺江而下往汉口方向驶去。</p><p>常年与江水打交道的没有一个不喝酒的。我爷爷也一样,一天不吃饭可以,但不喝酒不行。</p><p>顺水航行四、五天后,爷爷驾船到了码头。两天后,煤卸完了,船舱清扫干净了,爷爷心情舒畅上岸喝酒去了。直到很晚才摇摇晃晃的回来,不料上船时不幸跌进了尚未盖舱板的深邃的船舱,因为是头先着地,当时就没命了。</p><p>突然降临的灾难把婆婆砸晕了,她伏在爷爷身边嚎啕大哭,三个孩子不知所措的一起痛哭起来。过了很长时间,可敬的婆婆强忍泪水拉几个孩子站起来,她十分坚定地对孩子们说:“不要哭了,快去收拾,我要把你们的爸爸运回去”。说罢,吩咐伙计连夜分头去买棺木衣被。在婆婆的精心指点下,很快装殓好爷爷,供上灵位、点上长明灯,几个孩子流着泪跪在灵前不断地烧纸钱。</p><p>第二天不等天亮,婆婆便叫伙计在桅杆上扯起招魂幡,拖着三个未成年的孩子,冒着夏日的酷署,硬是从千里之外运着爷爷的尸首往家乡奔。为了减少尸体腐烂的臭味,婆婆叫人买来咸鱼放在棺材两边。经过八、九天的日夜兼程,终于将爷爷运回了家,使他魂归故里、长眠在生他养他的家乡。</p><p>失去丈夫的婆婆无力在长江上行船,只好卖掉大船,回到了家乡——一个叫万古寺的小山村。从此,一个妇道人家拖着几个未成年的孩子,起早贪黑的经营着几亩贫瘠的坡地,过着勉强维持全家吃喝的艰难生活。</p><p>几年后,婆婆心想,靠种粮食只勉强够全家人吃饭,这不行,要想办法挣钱,想来想去婆婆在山坡上试种起鸦片。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这一年鸦片丰收了,第二年又种了一年。两年的鸦片竟卖了整整三十块大洋!这时候她想,我不能带着一家老小永远住在山里头,我要把香溪镇上的房子赎回来。</p><p>原来,我们的老祖宗在香溪镇上曾有一套两层大三间的吊脚楼,六十年前当给了一户姓杨的人家,当年正好可以收回。婆婆满以为卖鸦片的三十块光洋足够收回房子了。但几经交涉,姓杨的不同意。一个孤儿寡母的女人在镇上说话没人理会!没办法,婆婆咬牙借了“加二”的高利贷,求爹爹告奶奶地用钱打通了镇上的保长和名人老大,请他们帮忙说话。这样来来回回扯了好几个月,经保长施压,房子收回来了,但却欠了一大笔高利债。从那以后,我家就从万古寺乡下搬到了香溪镇。</p><p>刚刚搬进新家,债主就一个个上门了,婆婆走东家、串西家,挖东墙、填西洞,一面一天天地拖着应付债主,一面开了一间小茶馆,挣分分钱来还债。为艰难的生活所迫,婆婆含泪把还未成人的大儿送进“鄂西煤矿”下矿井挖煤,把年仅十二岁的小儿送进店铺当学徒,把更小的女儿送给人家当了童养媳!</p><p>艰难的生活持续了长长的四年时间,婆婆起五更、睡半夜,整日泡在苦水里煎熬。还清高利债后日子虽依然艰难,但少了债主,精神上轻松了许多,另外,两个儿子也渐渐长大成人了,他们终于可以为母亲分些担子了。</p><p>几年以后,婆婆分别为两个儿子娶了媳妇,虽然不能象大户人家那样大操大办,但总算给他们安了一个家!</p><p>婆婆为人很厚道,待媳妇很开明,很少“管”她们的个人生活。母亲对我说,婚后的几年时间里,由于父亲上船当了水手,长时间跑川江,所以她经常回娘家,与那里的姐妹们在一起玩耍。有些嘴长的妇人经常在婆婆面前说三道四,但婆婆总是一笑了之!</p><p>我母亲生大哥那年婆婆64岁,老人家心疼小孙孙,给他取小名“六四”,每天“六四”长、“六四”短的乐喝喝地抱着他,逗他笑、逗他乐。</p><p>婆婆70岁那年被一场小病打倒了。竟一病不起、滴水不沾,不到两月,老人家与世长辞了!</p><p>我没见过婆婆,那个年代大山里的穷苦人家没条件照像,因此我对婆婆的印象是模糊的。可婆婆那临危不惧、敢向命运抗争的坚强性格,吃苦耐劳、宽厚待人的良好品德已永远印在了我的脑海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