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在烟火与清欢中——电视剧《人世间》观后（二）

秋叶飘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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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说秉昆和郑娟。

秉昆，是全剧一号男主。待人诚恳，看着挺憨，“一看就是个好人”。他可不是榆木疙瘩，生活中有点蔫坏，捉弄逗乐，东北人的爽朗和幽默兼具。可以说雷佳音的长相口音、语气眼神、表情笑声等，与角色自然贴切，活似本色出演。姐们儿都说，没他的片集，看着不过瘾。

挺好的一个人，但哥姐太优秀，比得他心理有些变态了。此话怎讲？简言之，过度的自尊之下，实为自卑。考上北大，厉害；出自光字片，奇迹；一家出了俩，神话。

开场铺垫，准备插队的哥姐留下一大箱书，托秉昆保管。恢复高考，只有两三月准备时间，基本上靠平时积累。秉义是高中生，功底扎实，考上哲学系；周蓉嫁了诗人，耳濡目染，读中文。

爹妈心花怒放，这下老有面了，带着一家反常地四处转悠拜年。街坊邻居纷纷道喜，只提老大老二。老三呢？打酱油的，不，直是反衬，搁谁也受刺激。可作为略通文墨的平头百姓，这也不为过，能要求周父不动声色地淡定？站在各自的角度，都有其合理性，这就埋下了父子激烈冲突的伏笔。

秉昆懂事勤劳，不怕苦不计较，为外地的父、兄、姐着想，摊上事没言语，独自照顾一家老小——昏睡的母亲和幼小的外甥女，在郑娟不计名利全力以赴的帮助下，还保住了工作岗位。

本来全家感激涕零，视他为顶梁柱、郑娟是大恩人，挺有成就感自豪感的。一俟恢复高考，看重知识文凭，他的功劳苦劳辛劳，全都比下去了。

送父亲到火车站，反正又是一年久别，老爸说啥不吭气，腹诽就是了。可父子俩都是倔脾气，杠起来：就算没有老的小的拖累，让你考，能考上吗？回回考试倒数！这下揭到本就心虚的短处，自尊心因为付出太多却被忽视而极大地被激发了。

尽管姐夫掰扯过两种孝（养口体、养心志）的区别，说出花来也是心理安慰，当不得真。事实胜于雄辨，之后他在书店、饭店陀螺似地穿梭打拼，既是生计所迫，更多是为了证明自己能耐实力的玩命。

比如用来之不易的汗水钱买那所大宅子，太出格，与光字片老屋相比，天壤之别。当年你能盖那样的房，现在我能买这样的宅院！

血亲相连，彼以煎熬，都是嘴硬心软的臭脾气，最后爷俩又在一张床上杠起来，一吐为快涕泗横流，才算翻篇了。

还是那句话，人无完人。秉昆的实在厚道、慷慨热情，让他聚了一帮铁哥们、娶到一个好媳妇、结了一位忘年交、撞上一回回大运——办书店、开饭馆、出版社编制。

侠肝义胆、嫉恶如仇的倔强冲动，也让他倒了大霉，蹲了七八年大牢。论人品，骆士宾比起秉昆，忒渣，精明奸滑，在商品浪潮中混水摸鱼，人五人六衣锦还乡，在儿子跟前连吹带炫拉拢收买。他就不配有个好儿子，我真想替楠楠收回机场临别的那声“爸爸”。

追究起来，秉昆和郑娟之间的红线不是水自流和骆士宾，而是木柴厂师傅浦志强。作为政治任务，秉昆给派去刑场观看失手杀人的师傅被毙，多年后他犯的也是过失杀人罪，师徒二人命中绕不开这俩灾星。

讲真，骆士宾欺人过甚的横话，既糟践被他害惨的弱女子，又对秉昆极尽羞辱，财大气粗，找死。而水自流的俊朗面容和不凡气度，让我初以为是政治犯，看走眼了。

一是被俩混混胁迫，二是对师傅的感念，秉昆跑去送钱。一贫如洗，郑娟不吃“嗟来之食”的高贵冰冷，让他心动。人见人爱的美女，有骨气，太对胃口了，赴汤蹈海非她不娶。两口子后来自嘲，王八绿豆，对上眼了。

如果说冯化成、郝冬梅是以政治贱民身份被周家接纳的，郑娟则属于“作风败坏”的生活贱民，两码事。周父闻言一脚踹过去，秉义劝说太离谱死了心吧。

连寡妇都不算，却有了私生子，在那时的禁欲氛围中，郑娟心知肚明人言可畏，对秉昆的雪中送炭无以为报，只能献身。明媒正娶？做梦！

秉昆表白时，她坦言了一切，对方非但不离不弃，反多一层同情，怜香惜玉。可可地，周母瘫在床上，外孙女又没人带，给了她“一心一意”报恩的机会，也给了周家人感恩接纳的充分理由。

看上去，郑娟完美得有些失真，漂亮贤惠能干温顺，无可挑剔。想想她之前的凄惨处境和绝望未来，秉昆不但娶了她，还顶包遮了楠楠的身世之丑，让她可以抬头挺胸开始新生活，等于给了她重生的机会。

作为这么一个温馨和美、出人头地的大家庭成员，那份自豪不用说；家人甭管知不知情全视楠楠为亲骨肉，那份感恩戴德感激涕零，就化为报答不尽的奉献精神和实际行动。

尽管如此，郑娟并非一点儿没脾气。骆士宾找上门要儿子，楠楠得知真相，别扭，不叫秉昆“爸爸”，她猛扇自己威慑儿子，你妈不活了！

姓骆的死了，给楠楠留下巨额钱财，周蓉提醒，以生母身份可以争取部分继承权，她说若能为秉昆减刑，一分钱不要。大姑姐刮目相看，爱恨情仇，深明大义。

不堪回首的往事，原本绝口不提，但在法庭上为救秉昆，她不顾一切大喊“他（骆）是坏人，是强奸犯”，强奸了谁？我！能救丈夫，别说脸面，性命也在所不辞。出狱后有人嘀咕劳改释放犯，她上去抡圆了一耳光，再说一句？秉昆眼都直了，这是低眉顺眼给他洗脚的媳妇吗？

伴着岁月流逝和生活磨难，温顺的郑娟有了自卫的锋芒，要强的秉昆没了硌人的棱角，尤其对亲人。玥玥曲线迂回，帮他和老哥们安排工作，知情后他坦然接受，家人虚惊一场。人物性格不断变化的多面性和丰富性，既出乎意料又回味真实。人的改变成熟是一生的事，只要持守善的内核。人性开掘之细腻深邃，在影视作品中，难得。



正因两人都特自尊特要强，尤其秉昆，死要面子活受罪也不张口，后来无论秉义当多大的官，秉昆没沾丁点儿光，没有改变一介平民的地位，剧情始终在社会上下两端平行展开。

都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有现实影子吗？老周家有德行为先的祖训，有父母身体力行的耳濡目染，儿女们为人处世的根基打得正且牢，成了性格本色和行事本能，为官为民，只要没忘了爹妈，就会有一个模子和底线。生活中说不好，而剧中的艺术表现有一定真实性。

不过，秉昆坐牢的几年，秉义恰好调到北京工作，不便插手吉春事务。这个恰好，我以为是作家有意为之。若哥哥任地方官，弟弟在这个地界上出了事，不用秉义开口，办案处理自会有人关照。这是众所周知的现实情形，为了让秉义的从政之路没有一点暇疵，只有把他摘开才能撇得清，现官不如现管。

有一点没料到。我以为骆士宾死了，水自流出面，再由楠楠接手，深圳那头会作为比照线索，一直延伸下去，表现南北两端因地域、观念、模式、历史等造成的经济发展差别和不同路子，没想到只以小宁和玥玥等人淡化为背景，虚过去了。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