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这是一张70年后回归的照片,第一眼看到,无以形容心境:这是妈妈,漂亮的妈妈!</p> <p class="ql-block"> 事实上,妈妈的照片寥寥无几,从1946年参军时的美少女,跟随部队征战,到1955年复员之后四个孩子的母亲,岁月留痕,有限几张照片都是标准的中年妇人照,没有时髦发型、没有靓丽衣着、化妆品不过是掺水甘油,她没有太多闲钱和时间光顾照相馆,把爱美留给全家合影。她每天照顾四个孩子,做饭、洗衣、打扫,晚上逼我们睡,早上捅开炉子催我们起,不要上学迟到。那时,许多家都是大家庭,不同程度地拮据,军人之家不例外。肉票平均每人每月不到一斤,四个孩子正是天性毕露年纪,哪里懂得疼父母,肉菜上桌,孩子们扫荡瘦肉,肥肉留下妈妈吃,她开始长胖,风韵渐失。每年除夕晚,我们睡了,灯光下的妈妈还在洗衣,搓衣板“咔哧、咔哧"有节奏地响,像一首温暖催眠曲,一直唱到我们入梦乡。突然醒了:是妈妈把过年分发的甜食、水果、新衣轻轻放到我们枕边,初一早上醒来有一个大大的惊喜。时光从不停止,却能凝固,这一幕在我心中永远不曾丢失。</p><p class="ql-block"> 生活日复一日,妈妈的光彩渐渐褪去,使我产生错觉:以为她是个当然的老太太。其实,她很年轻,年轻到52岁便匆匆离我们而去。她的生命短暂而丰盈,就像太行山峭壁上的白菊,风中摇曳,别样美丽。</p> <p class="ql-block"> 五十年代初不打仗了,她辗转追寻,决心找回被人贩子卖到徐州的妹妹,卖到山西的弟弟,她是大姐、是军人,她要让失去父母,孤苦中漂泊的弟妹回到姐姐视线中,完成心愿她终于释然。</p><p class="ql-block"> 哥哥当兵,寄来第一封信和军装照,我给妈妈念,她专注地听,细细看儿子照片,两眼噙满泪……</p><p class="ql-block"> 那一年,执行送病号到某部医院的任务,结束后在火车站打电话,告诉家里半小时后我就坐公交到家。这是当兵后第三年,妈妈何等惊喜。当我急切走进大门,远远看见对面妈妈过来,满脸笑靥。一位邻居阿姨打招呼:“姑娘回来了?”</p><p class="ql-block">“姑娘回来了!”</p><p class="ql-block"> 妈妈好高兴!那是我们母女短暂的三天团聚,餐桌上尽是当兵前最爱的美味。女儿的口味存在妈妈心里。她去部队看我,我用过的小手绢、脱下的汗军衣,被洗得干干净净,整理换季衣裤、洗被子、钉扣子,仿佛想在那一周帮我干完一生的事。战友说:你妈妈对你真好!我反问:你妈妈不是这样吗?那年,我17岁,真的不懂,以为天下妈妈都是这样为子女,不懂七年后永失母爱,不懂有一种痛叫无以回报!</p><p class="ql-block"> 妈妈得了癌症,在病痛中煎熬,她没有恐惧,平静接受命运安排,对我说:樟木箱里,給你们准备好了结婚的床单被套被面……她说,“没有看到你们结婚……"</p><p class="ql-block"> 那是养育我们的妈妈内心何等的痛。</p><p class="ql-block">病重的妈妈,还不忘逗女儿,笑着叫我小名:咱们一起存钱愿不愿意?“考验"女儿会不会是个小气鬼。那时,纵使真的万般"小气",我也会说:愿意!愿意!愿意!</p><p class="ql-block"> 最后时光,她淡定拒绝再治疗,见过世面的她知道“安慰”的含义。我说:吃药吧妈妈,你不治疗我们会难过……心在流血,祈求上天,不要带走妈妈。离开病房,泪水流淌。妈妈听到了儿女心声,又开始吃药——为我们而吃。那时,我发誓,若有一天,最后时刻,要像妈妈一样坚强。在我24岁,她人生的最后时刻,为我做了最好的榜样。</p><p class="ql-block"> 她来,只是付出;她走,不等回报。妈妈小时候父母去世,乱世穷人都是灾,她独自带弟妹艰难地活着。1942年,派往太行山敌后抗日的父亲,出没于太行山区并结识了妈妈,1946年她随爸爸一起离开太行山走向更大天地。大约1951年,着列宁女兵服的妈妈和爸爸合影,把照片寄往西安兄嫂留念,其后,照片作为兄嫂遗物保存于一个文件袋,尘封70年,2022年2月回归儿女。</p><p class="ql-block"> 凝视照片中的妈妈,不由地对朋友说:看,我漂亮的妈妈!</p><p class="ql-block"> 在我心中,妈妈是最美的。她的善良、她的坚强、她的俊美,那双历经苦难艰困仍散发迷人之光的眼睛,让我永生不忘。</p><p class="ql-block"> 我爱你,漂亮的妈妈!</p><p class="ql-block"></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妈妈何玉英:生于1927年 逝于1979</b></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