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谈歇后语

WZX

<p class="ql-block">  “歇后语”是一种有意思的存在。它产自民间,是在生活实践中创造出的特殊语言形式,就像诗经中的“国风”,由大众口口相传,长盛不衰。</p><p class="ql-block"> 作为一种文学语言,歇后语集含蓄、夸张、比喻、象征诸多表现技巧于一身,且有一种“文言文语”很难企及的形象、生动、活泼,深受老百姓欢迎。很多文学作品中包括广为熟知的四大名著都出现过歇后语。开国领袖毛泽东在《反对党八股》中批评那些枯燥乏味、空话连篇、言之无物的文章时就用了歇后语“懒婆娘的裹脚布—又臭又长”,使表意相当形象生动。</p><p class="ql-block"> 歇后语在北京被称为俏皮话。大致有两种类型,一种是逻辑推理式的,后面部分是从前面的比喻推理出的结果,如兔爷掏耳朵—崴泥;水仙不开花—装蒜;屎壳郎趴铁道—冒充大铆钉等。还有一种是谐音的歇后语,他在前面一种类型的基础上加入了谐音的要素,如外甥打灯笼—照旧(舅),蛤蟆跳井—不懂(扑通)等。北京人“侃大山”喜欢说俏皮话,像什么屎壳郎戴花—臭美;蝎了虎子掀门帘—露一小手;猪鼻子插大葱—装相(象);猴拿虱子—瞎掰;马尾穿豆腐—提不起来等无不透着京式幽默的情趣。在京城说事聊人的时候,如果不带上句俏皮话,总感觉这天儿聊得差点意思。</p><p class="ql-block"> 歇后语虽算不上北京特产,但被北京人用到了极致,创造出了很多具有浓郁京味特色的俏皮话。比如“天桥的把式—光说不练;卢沟桥的狮子—数不清;前门楼子搭把手—好大的架子等。特别有意思的是北京人还爱和老太太逗闷子,创造出了不少有关老太太的歇后语,比如:老太太蹲墙根—卑鄙无耻(背壁无齿);老太太吃柿子—专捡软的捏;老太太吃烂柿子—嘬瘪子;老太太上鸡窝—笨(奔)蛋;老太太的脸—褶子了;老太太喝粥—无耻(齿)下流;老太太的嘴—吃软不吃硬,老太太交头接耳—走漏风声;老太太喝豆汁—好稀;老太太摸电门—抖起来了;老太太打哈欠—一望无涯(牙);老太太踢球—尖端技术……您说,这老太太到底是招谁惹谁了。</p><p class="ql-block"> 歇后语既是一种文学语言,当然就要接受时代和后人的过筛子,不断推陈出新。比如有两句老北京歇后语,说出来即便是土生土长的北京孩子也未必清楚。一句是“打磨厂的大夫—懂得帽(董德懋)”另一句是“老太太上电车—你先别吹”。头一句中“懂得帽儿”北京人都懂,是句俗语,意思是什么都不懂,带有轻蔑的口气。可为什么和董大夫联系起来呢?原来崇文门外往西有一条通往前门外大街的胡同“打磨厂”。当年这里有位叫董德懋的中医挂牌应诊,医术一般,所以被大家当成了谐音梗,故有此歇后语流传。现在虽然“打磨厂”还在,但董先生应该是民国时期人,我小时候都是传说,更别说孩子们了。如今新中国建国都七十多年了,大家也到了该放过董大夫的时候了。第二句讲的也是“从前的故事”。旧时,北京有轨电车每到一站停下,待乘客登车毕,售票员则以吹铜哨通知司机启行。车将开时,老太太从后面赶来招呼售票员莫吹哨,此句乃讽刺爱吹牛皮者。斗转星移,现在别说自动售票机代替了售票员,就是有轨电车也只能在博物馆看了。这样的歇后语已经脱离了当年存在的环境,慢慢被大家所遗忘。还有一些歇后语以人的生理缺陷“打镲”,比如麻子不叫麻子—坑人;瞎子点灯—白费蜡;聋子的耳朵—摆设;瘸子上台—立场不稳;罗锅上山—前(钱)紧等,再有就是有些荤口歇后语尽管话糙理不糙,但毕竟难登大雅之堂,也不符合当今的语言环境,淘汰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当然随着时代的发展,网络的传播,也有许多新的歇后语问世,比如,恶心他妈给恶心开门—恶心到家了;王八的屁股—规定(龟腚);乌龟走读,憋(鳖)不住笑(校)了;老头坐童车—装孙子;开锅里洗澡—熟人等已初步具备了歇后语的贴切、形象、风趣神韵,至于其生命力如何那就只能在以后的实践中去大浪淘沙了。</p><p class="ql-block"> 歇后语属市井文化,虽称不上“白富美”,但它以形象化的事物引出抽象结论不正是“借物言情,以此引彼”的比兴手法运用吗,从这点来看它的出身门第也不低呢。我欣赏歇后语传达出的特殊语境及隐含的人物心态、神态,我以为这些都是那些直白说明所不具备的,若运用得当,写文诙谐灵动,演讲妙趣横生。</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