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徽诗苑》诗词第十四讲义

芝麻

刘刚，男，汉族，湖南长沙人。诗词创作始于上世纪七十年代初。中华诗词学会会员，新疆诗词学会常务理事。新疆昌吉州作家协会会员，《安徽诗苑》主编。作品散见于国内诗词专刊、境内公开发行的党报、刊物和收录进诗词专集;有由国家出版基金赞助、中央民族大学出版社出版的“一带一路大型系列丛书”《诗意北庭》（个人诗集）出版。 前言 李大芝老师，再三让我给大家讲课。除了感谢李老师的充分信任之外，我实在是诚惶诚恐得很。因为我肚子里的这点东西，都是东鳞西爪，有的可能已经扭曲了。因此声明一点：我所有讲的内容，仅仅是我个人的理解和观点，绝对是拿不到搞专业研究的人员那里去的。但是，请大家相信，理论我尽可能忠于基础知识，至于在理解方面或有延展的地方，有不同见解，是正常的，属于可以讨论的范畴。所以我是抱着重温旧知识的态度来和大家一起共同学习的。闲话休叙！ 第四节，修改组成韵文，一般不难，难在组成韵文以后如何让它成“诗”。下面就根据我的创作经历来和大家谈一谈如何修改诗作。诗，为什么要反复修改呢，就是因为我们对客观事物的认识，不可能一次到位，需要多次反复才能完成达到逐渐深刻、逐渐全面。这里主要是谈的自我修改。宋·戴复古有诗这样评论“改诗”： 草就篇章只等闲，作诗容易改诗难。玉经雕琢方成器，句要丰腴字要安。 修改，改什么？这是我们首先要明确的。修改诗，大致从主题提炼、深化，构思完整巧妙，表现手法这几个反面曲韵着手。有的诗，一眼就能看出不是好诗；有的诗，一眼就能看出那是老干体，也就是因为它的“立意”没有“立起来”。那么，什么是“老干体”？老干体有哪些特征呢。顾名思义，就是当年的一些老干部，在职期间没有时间和空间发挥自己的“文化特长”，可有还有一点文化功底和对诗词的爱好，退休之后就想把自己平时对诗词的爱好通过文字来传达一些自己的感受，谓之“诗”，结果呢，只是一段韵文罢了。人们把这是似而非的“诗”形象地戏称为“老干体”。我大致总结了一下，老干体具有以下七个方面的特征：一是，把自己感受、想法全都告诉读者；二是，东一点西一点，面面俱到，没有中心，也没有重心！三是，卖弄文字，专写冷僻字，为难读者；四是，拼凑政治术语；五是，东施效颦，不是表达真情实感，无病呻吟；六是，无血无肉，空洞无物，不知所云。七是：大量的加注解。 以上这些都是写诗、改诗当中必须力避的。我们来看几首例诗。 第1首：牧民自古哈族靠放牛，搬家牧道涉急流。今朝办起农家乐，肉奶天然两万收。 第2首：新婚新婚鱼水两情深，午夜迟眠细语斟。趁此青春图骏业，振兴华夏献丹心。 第3首：流金岁月 风霜雨雪改朱颜，化作春泥仍护边。艰难奋斗载青史，后生代代永相传。 它们的共同特点是都合律。以为合平仄就是诗了！读过之后你有什么感受？和没读一样，没有多少深刻的东西令人难忘！第一，炼意炼意，也就是要在写诗中把意境作为首要要素。“一诗之中必先得意，一句之中，必先得字”，“先得意后得字，而字在其中”。为什么有的诗，我们一眼就能看出它的优劣来？就是因为它的“立意”解决好了。 再看这首：霜寒客暖【今·佚名】 霜秋气冷寒庭过，一盏禅灯陪客座。煮酒煎茶暖腹觞，阳春白雪京腔和。 整首诗，没有看出意境的是什么，想表达什么，更没有“别开生面”。这样的“立意”就很成问题。本是观枫今赏雪【今·佚名】 叶落为何对岸观？枫飞本在树林玩。鹅毛大雪匆匆顾，院座亭高默默欢。 “立意”，或深邃，或高远，或正确，或别有天地（新颖）。《本是观枫今赏雪》，充其量也只能算作日记，三要素的“正确、新颖、深刻”一个都不具备。既然是“赏雪”，重点在一个“赏”还是在“雪”，这需要你在打腹稿时就要心里有数。前面有了“观枫”说明是深秋。从诗题上看，作者的重点应当是在“赏雪”而不是赏“枫”。既然这样，那么，“观枫”就应该是衬托的，而不是主笔。可是，作者却是把主笔落在“观枫”上，28个字，用去了14个字在说“枫”，而雪呢，只有“鹅毛”二字，这就导致反客为主本末倒置了。“鹅毛大雪”有什么地方值得“赏”呢？我没有看出来。 改作：深秋赏雪叶落之时疑是秋，鹅毛大雪骤然投。红枫俏在皑皑里，一片风光谁在修？ 七夕【新疆·刘刚】 深宵谁又独凭窗，牛女银河七夕双。未得连枝相共理，但求同饮一条江。 七夕的诗作，古来已经不少了，最有名可能属于“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了吧，如何突破古人的樊篱，创出新意来，这就需要从立意上着手、下笔。牛郎织女的神话，在中国是妇孺皆知的。七夕深夜，有一人独自倚靠在窗前，眺望窗外的银河。这一天，正是牛郎织女相会的日子，他们曾经没有连理同枝，却情深意长。然而天公不作美，偏偏只让他俩一年一度的见面。对多舛的运途，留下无限的遗憾和感叹，唯有最后一点希望那就是：只能求得同饮“一条江”——银河了。这是我作于2013年2月27日的一首诗。应该说与“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诗异曲同工吧？不敢说有多高的立意，我自认为应该是摆脱了古人的樊篱，也没有拾人牙慧。无题【新疆·刘刚】 烟云过眼且轻收，名利场中莫滞留。不信但看天下水，几池能净古今愁？ 这首诗，它的“意”就立在“轻名利”上。首二句就告诉世人：世上的事都是过眼烟云，要懂得“收”，要掂得出它的分量——“轻”，包括名利在内，因此名利场中不要久留。不信？不信你去想一想、看一看哪一池水把由“名利”带来的忧愁洗净了？“立意”明确不？明确！观点正确不？至少代表作者自认为正确的观点。所谓“立意”还要避免一点的是：千万别以为“高大上”才是正确的立意！只要是作者认为正面的、正能量的，就是正确的立意。 第二，炼句炼句，诗的每一句都是诗的重要组成部分，甚至每一个字，务必要语言精炼而含蓄，能表达强烈的思想感情，既不深奥、又不怪诞，还应以通俗易懂为原则，绝不是以使用冷僻字来为难读者为高妙。刚才上面说了：“一句之中，必先得字”。字是“炼句”的基本元素。看看下面这例： 登民俗园平安塔【今·佚名】平安塔上凭玉栏，楼宇绿浪映云天。鸽翔燕舞欢飞去，事外佳景享清闲。 我们的诗里写景不是为了纯粹写景，而是要表达一定的思想感情，让读者与你一道去领略那番风景，与你一同感受你内心的体验，这才是目的。怎样让人家感受呢？那就是通过字、词来、句表达！上面的诗，地点交代清了，景物也写了，有塔，有栏杆，有楼，有浪，有云，有天，有鸽子，有燕子。庞庞杂杂一大堆，似乎就是为了最后三个字“享清闲”！这还是其次，最主要的是句与句之间用字没有目的，或者说没有为自己的主题服务！这就偏离了立意。“平安塔”、“平安塔”，一定要在“平安”二字上着笔！这才是你的主笔。以上这些景物与“平安”离得有点远。 改作：平安塔上好凭栏，座座高楼一片连。燕子早无羞涩语，翻飞鸽子满蓝天。 说平安了吗？没有。“平安”在哪呢？“好凭栏”、高楼林立、燕子呢喃，鸽子翻飞，字里行间都是平安，落脚点在鸽子上，这就与题目相关了，这就让读者有了回味、咀嚼的余地。这就是炼句！ 杏叶【今·佚名】飞舞秋波蜂蝶戏，漫空黄鹤锦秋图。相思万缕寄笺叶，堕落红尘玉骨枯！ 第一句，“飞舞秋波蜂蝶戏”，“秋波”是“眼睛”的代名词，眼睛被“蜂蝶嬉戏”，到底想说啥？次句，“黄鹤”历来是古典诗词里的“意象”，还满天都是？第三句，“相思万缕寄笺叶”，单单看这一句，没有问题，但联系前两句，恐怕就不一定合适了：“相思”一定是“相互”，不是某一个，前面说了“相”么？结句，“堕落”，一般具有“贬义”，树叶落下，“飘落”、“坠落”都说的通，“堕落”就很牵强了。若顺着作者的思路下去，那个“红尘”也不是多么美好的去处，反而是一个充满凄苦的地儿。四句话，句与句之间没有一点关系，这能成为有机体？读完之后令人丈二和尚，一头雾水。我们的手机里这样的“诗”比比皆是。 第三，炼字写诗、改诗，工在每一个字。大家都知道“春风又绿江南岸”和“推敲”的改诗故事，就不再赘述了。试看：无题【今·佚名】江风扬起芦花雪，水岸抛出柳叶刀。四季轮回匆匆过，冬来红梅领风骚。这是某微信群里的一首“诗”。第一眼看，似乎没有什么大问题，按绝句格律一衡量，问题就来了。起句，平起仄收式，没有问题；次句格律应该是“仄仄平平仄仄平”。第四个字应当是平声，这里填进去一个“出”，入声；第三句，按照粘对关系，第六个字应该是“仄声”，却塞进来一个“匆”；末句，格律应该是“平平仄仄仄平平”，第四个字应该是“仄声”却给了一个平声“梅”。四句话三处格律有问题，可见从格律角度看“炼字”，就不准确。如果再从意境上看炼字如何呢。“江风扬起芦花雪”，比喻得贴切；点出时令，是晚秋；“水岸抛出柳叶刀”，文辞也还清雅；可是根据季节看，晚秋时节，尽管柳叶没有完全落尽，可习惯上“柳叶刀”一般都是形容初夏或整个夏天的景色，用在这里，似乎“超时”了；第三句“四季轮回匆匆过”，也是一句平常语，既不蕴藉也无奇特；末句“冬来红梅领风骚”，也没有使人有惊愕之处。总之，用字不考究、不惊奇，没有诗味。炼字还待努力。【原作】秋思老秋挥笔俏，旷野树蒙金。落叶成泥愿，来春壮柳根。 诗，有一定的诗意。但读完了总给人以“隔靴搔痒”的感觉。问题出在哪儿呢？我们说，写诗、填词，一定不要忘记一点：既要有诗味——即韵味，又还要有与汉民族的语言习惯的字、词搭配得合理的艺术性。能做到这样，才算是高手！ 因此，第一句就让人有隔阂感。它是怎么形成的呢？一般的言语习惯是，说“深秋”的时候多，说“老秋”的时候我没见过，这就与读者产生了“距离”，这个距离就是“隔阂”之所在！因为第一个字“拗”，在第三个字上“救”过来？其实要是这样理解就是画蛇添足了。这句的第一个字是仄声，那么，第三个字就必须是平声，否则就会犯“孤平”，如果第一个字是平声，那么，第三个字还应当是平声不然就会成为“三仄尾”。孤平、三仄尾两者都是写诗的大忌！也就是说，无论第一个字是平声还是仄声，第三个字都应当是平声。为此，“老”字的用法完全不必理会它！既然不必要去理会它，为什么放着现成的习惯语的字不用而去置一个别扭的字呢，别出匠心？第9个字“蒙”。“蒙”在这里是动词，但是，“蒙”，是自上往下覆称为“蒙”，有覆盖的成分在内。设想：倘若是“蒙盖”，岂不是将树枝也全部“盖”上了？可见，用字的精准与否，还得符合现实，即——有没有这种可能？也就是说夸张要有一定的“度”，脱离了这个“度”，就成了“假性”的，不真实的了！难免谓之“无病呻吟”！第3句，“落叶成泥愿”，一般地讲，在第三句应当出现“转”了，这里作者也注意到了，然而问题是，太直白，没有为读者留下一个悬念——“含蓄”、“品味”、“咀嚼”的余地，作者把话都说绝了，读者还需要去再动脑筋去“回味”吗？一句话：不含蓄！若将“愿”改作“下”或“后”，它的意义就完全不一样了。可见，一个字下得不准，影响了全诗，导致全诗成为败笔! 第4句，“来春壮柳根”的问题就在一“柳”字上。仅仅是“柳树”的叶子腐朽以后能“壮”根吗？别的“树”叶就没有这样的功效吗？显然不合乎自然规律。还是那句话：写诗、填词，炼字一定要精到、准确。否则这样的“文字游戏”玩得就没有品味！ 【改作】秋思秋深挥彩笔，满目树生金。落叶飘飘下，他年沃茂林。 第四，拗救所谓拗救，就是不是律句的诗句。如果出现拗句，我们怎么办呢？下面来讨论一下。第一种情形，本句自救该用“平平仄仄平（仄仄平平仄仄平）”，第一个字用了仄声，那么可以在第三个（第五个）字补一个平声字。五言变为“仄平平仄平”（七言变为“仄仄仄平平仄平”）。这种情形属于本句自救。“若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宋·苏轼），本句自救；“星空缥缈深邃寂，腹底思之带哭腔”（刘刚《七绝·无眠》）。本句自救。 第二种情形，对句相救如果一首诗里在该用“仄仄平平仄”的地方，第‘在它的对句的第三字改为平声字来补偿。于是就变成了“可仄可仄仄，可平平仄平”。七言就变成了“可平可仄可仄仄，可仄可平平仄平”。仄起式则反之。“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是对句救例。“坐地日行八万里，巡天遥看一千河”，也是对句相救。 第三种情形，可救可不救在该用“仄仄平平仄”的地方，第三字（七言是第五字）用了仄声，变成“仄仄仄平仄”（七言“平平仄仄仄平仄”），对于这种情形，我们可救可不救。“痛楚不随时事隐，罪行声讨千万条”（刘刚《七绝·慈禧》）。不救。 上述所有内容，都适合七律、五律。大家知道七律、五律，是绝句的扩充，保证中间的对仗紧扣主题即可。我知道，大家在律诗的创作已经有相当的实践经验了。所以，七律、五律就不浪费大家的时间了。下周我们直接进入“宋词”。 最后谈一点专家的观点。 一、意在诗外“诗言志”，历来如此。但是，言志，要言什么样的志？怎么言志，则是诗家颇为伤脑筋的，手法也是多种多样。有的诗，字面上看去是一种情景，而其内涵却是另一种情景，或者甚至相去甚。 闺意献张水部【唐·朱庆余】洞房昨夜停红烛，带晓堂前拜舅姑。妆罢低眉问夫婿，画眉深浅入时无？ 相信大家对这首诗一定不陌生，我也就不赘述了。还有：观书【宋·朱熹】半亩方塘一鉴开，天光云影共徘徊。问渠那得清如许，为有源头活水来。这首诗，一样不陌生。 还有诸如王之涣《登鹳雀楼》、林升《题临安邸》等等。这类诗绝不能就诗论诗，而是要掩卷深思。二、成语的活用现在有一种论调，说“成语不能入诗”。这个论调我是极不赞成的。但专家说，一定要灵活地用。这有几种方法。方法一：词序转换，例如：“春生何处暗周游，海角天涯便始休”【唐·白居易】“胜败兵家事不期，包羞忍耻是男儿。江东子弟多才俊，卷土重来未可知。《题乌江亭》（唐·杜牧）方法二：在成语当中加入适当的字，例如：“虎踞龙盘今胜昔，天翻地覆慨而慷”（今·毛泽东）无题【今·刘刚】刀刃从无敛利锋，戈尖鱼骨戾喉中。悠悠岁月削年老，唯有矛芒针刺同。 诗里含有成语“鱼鲠在喉”、“芒刺在背”。也可以说这样的诗语是加入了适当的字词。称之为“化用”。方法三：将成语拆开。“投鼠必须思忌器，得鱼切莫善忘筌”（今·董必武）上例“刀刃从无敛利锋，戈尖鱼骨戾喉中”就是将成语拆开。还有：拟人【今·刘刚】 俐齿伶牙缜密思，回言相敬已经迟。刁钻做到天成巧，不服先来一试之！成语“伶牙俐齿”。 求知者【今·刘刚】人带名城赞叹归，便便大腹满肠肥。相看只有求知女，载牍犹嫌囊袋微。成语“大腹便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