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烟依旧（原创小小说）

云蒙牧歌

微雨。 长长的青石板老街，古旧。简陋的小小面馆，清冷。 门口，煤炉上的蒸笼正热热地冒着诱人的香味。胖女人静静地坐在靠门口的一把木椅上，默数屋檐上坠下的雨滴。 姐，要帮工么？一弱弱的女声还没等到回答又紧跟一句，不要工钱，管吃住就行。 外地口音。 男人没动，仍仰头专注地盯着墙上那只捕食蚊子的壁虎。胖女人这才看到面前站着一位面色黑黄又瘦削的女人，几绺鬓丝紧贴两腮，一脸倦容，两眼直勾勾盯着蒸笼咽口水。 胖女人怜悯之心油然而生，站起来揭开蒸笼盖子，抓了两个包子塞到瘦女人手里，吃吧吃吧。 胖女人看着瘦女人狼吞虎咽的样子，朝男人“哎”了一声。男人看看瘦女人，皱皱眉，小声嘀咕说我们就这点生意...... 胖女人说就添双筷子的事...... 胖女人看眼瘦女人，立即掐断了后面的话。 胖女人每逢初一十五都要去后山那座破娘娘庙上香祈福求子，还经常行善积德。两口子忙活了十几年，肚子仍没一点起色。 男人低头咬咬唇，展开眉。 胖女人笑了，瘦女人也笑了。 瘦女人聪明乖巧，什么活儿一看就会，每天总是第一个起床，把营业前的准备工作打理得井井有条，无需人操心。 住进一个来路不明的女人，男人心里总绾着疙瘩。 日子将瘦女人滋养得丰腴又妩媚，她话也多了，有说有笑，如同在自己家一般。男人看胖女人，皱眉。胖女人看瘦女人，皱眉。瘦女人仍有说有笑。 又一个冷清的下午，大家闲得憋闷，瘦女人就说姐，我来讲个故事吧。 胖女人说好。 瘦女人讲：有个老太婆为了儿子结婚那笔不菲的彩礼，万般无奈将女儿嫁给一山区小镇的老屠夫，为了弟弟，她认了。可婚后她才发现老屠夫不光是酒鬼，还是赌徒，输了钱回来就喝闷酒，醉了就在她身上发酒疯。直到输得家徒四壁，把她也押给了一个老光棍。这日子没法过了，她乘夜深人静的时候逃跑了。可娘家是不能回的...... 瘦女人哑声了。 胖女人问，完了？ 瘦女人早已泪光盈盈。 胖女人一声叹息。 男人眨巴眨巴眼，咬咬唇。 瘦女人胖了，越长越耐看。男人失眠了。胖女人瘦了。 一日深夜，男人还在辗转反侧，胖女人假装熟睡。男人看看胖女人，蹑手蹑脚溜出屋，在瘦女人的房前停留，徘徊，轻轻叹息了一声。胖女人眼里沁出了两滴清泪。 一连数日，胖女人郁郁寡欢。 一日打烊后，胖女人突然说她要回娘家住段时间。男人撅嘴说有病。胖女人说我清醒得很。 尴尬中瘦女人说，我来接着讲上回的故事吧。 可怜的女人被一对好心的夫妇收留，日子一久，女人却对男主人怀了心思，她为此又怀着深深的罪恶感，她绝不能上演农夫和蛇的故事，为了断情缘，她愿去寻一处庙宇，从此青灯伴古佛，为自己忏悔，为恩人祈福。 瘦女人等胖女人问“完了？” 胖女人没问。男人惊疑，似有所悟。 当晚，胖女人独自于房间拾掇了一阵，瘦女人也在房间里拾掇了一阵。 第二天清晨，胖女人提上包裹出门时，却看到瘦女人的房间大大敞开，不知何时人去屋空。 日子又回到从前。男人又陪胖女人去后山的破娘娘庙上香。庙里已拾掇得很整洁，早已桑烟袅绕。一间被修补过的偏房似有人住。庙后还开垦了一块荒地，种了蔬菜和红薯。胖女人从板壁缝瞅进去，里面的衣服好眼熟，破桌上还放有一只木鱼。 胖女人一连数次上庙找人，终不见影。胖女人对山呼喊：妹子，姐随时等你回来，给你找个好婆家。我的好妹子哟—— 山谷回音。 胖女人泣不成声。 从此，桑烟依旧，木鱼声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