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时记忆

雨轩

童年的记忆＜捉长鱼＞

都说小暑的黄鳝赛人参。这个时节，在我们家乡苏北，一盘洋葱炒蝴蝶片，便是呱呱叫的下酒菜。

说蝴蝶片是雅号，实际就是取中小黄鳝做的鱼片。黄鳝也叫鳝鱼，这种鱼大江南北，分布极广。我们家乡，都习惯叫长鱼。

生炒蝴蝶片虽说是一道家常菜，但也是淮扬菜系中的一道名菜。这道菜，我远房的堂哥哥学明兄很拿手。小的时候吃过他的这道拿手菜。

他将长鱼活杀去骨，洗净后放在砧板上，顶头斜批成蝴蝶片。

炒锅加油烧至七八成热时，将长鱼片放入锅里，迅速滑熟倒出。锅内留油少许回火上，放蒜片，葱，姜煸香，加酒，盐，糖，胡椒粉，酱油少许，将长鱼片倒入翻炒几下，用水淀粉勾芡，淋上麻油出锅装盘。胡椒粉也有到最后再撒上的。

别看上去简单，关键之处才见功力。一是刀工，横批要厚薄均衡，否则其形便不是“蝴蝶片”。二是火侯，长鱼片在油锅滑溜片刻，不能太久，否则僵老干硬，没了鲜嫩滑溜的感觉和味道。

　 　现在买来的长鱼，大多为养殖的，看上去个头肥壮，其味道和营养都无法与野生长鱼相比。

江淮之间，河网沟渠密布，农村的水稻田一望无垠。小时候，常见到捕长鱼，方法也多样，一般常用钩钓，但专门弄鱼的人选择张丫子等，所谓丫子，就是用竹篾扎成七字形笼子，以蚓为饵。下晚放在田里沟边，天亮去收。

与我家相隔四五户人家的林儿宝，是捉长鱼的好手，用现在时髦的行话，叫捕鳝达人。林儿宝也叫宝宝，钓长鱼，但更见本事是徒手捉，沟渠河边，哪里都去，哪怕满是坟头的童儿桥边，他也去。基本不会空手而归，抓到斤把重左右的大长鱼，也是常有的事。

我们这些小屁孩，往往跟着他跑，有时候他也使坏，悄悄地抓住条水蛇或是岸上的火赤练，猛地回过身，在我们面前抖动，吓得我们仓惶散逃。他则满足感的哈哈哈大笑。

　　 捉长鱼还有个方法，便是照长鱼，顾名思义，在晚上用灯光照着，捉长鱼。

那年代，晚间的乡村水稻田非常热闹，远方近处，东西南北，到处是星星点点的灯火在田间闪烁，那是大人小孩一起出来照长鱼。

端午前后，插过秧苗的水田，已经过深翻，再经水一泡，在地里休眠的长鱼就活动了。而整个水田河网密布，沟渠纵横，沟渠里的长鱼就跟水走动，小暑时候，秧苗醒稞，田里流动着浅浅的清水，一到傍晚长鱼就出来觅食和活动。

但照长鱼前后也只有个把月时间，等秧苗过膝，水稻繁密，便很难捉到。

长鱼对水质也很敏感，水稻田用上剧毒农药治虫后，照长鱼的欢乐时光也就结束了。

　　 前段时间，朋友偶尔说起，江都乡下的亲戚讲，现在稻田里又有长鱼，晚上有不少人照长鱼了。说明现在对农药的限制起了作用，农村水田生态环境又好些了。

现在的条件和装备比过去要好多了，充电式电筒非常亮，高筒雨靴，长的弹簧夹子，小帆布筒。过去我们那些老哥们是头戴草帽，撸手挽腿，打着赤脚，背着鱼篓，手提煤油灯或手电筒，拿着各种竹夹子和铁夹子下田。

照例要在晚饭结束，九点以后，路上行人渐少时，才能行动。照长鱼在田间走动，会踩倒稻秧，踩坏田垄。过去大集体，队长会看着堵我们，现在都分田到户，即便人家不骂，也是做贼心虚。

　　 梅雨季节的天气，晚上也是湿热的，四下里漆黑一片，蛙声此起彼伏，远处的庄台偶尔传来一阵狗吠。

小路两边全是稻田，他们开灯搜索。机栽的秧田是没有长鱼的，必须是人工栽植的才有，水也不能过深，灯光要能照见底。

终于，他们深一脚浅一脚地进入水稻田。

沿着小水沟仔细地搜索，屏气凝神，极其专注，约两三分钟，第一个人喊出“有长鱼”，一种兴奋难以言表，大家也信心倍增。

长鱼见到灯光，往往一动不动，右手赶紧抓好张开的夹子，对准长鱼的中间身段迅速卡下去，以最快速度放进鱼篓，听着长鱼拼命的挣扎，一种胜利的自豪油然而生。

半个小时左右，他们经抓到十多条，照此速度，一晚上照个大几来斤应该不成问题。

　 　但在水田里走路还是非常耗体力的，汗水一会儿就湿透衣服，头上的汗不断流下，糊住了镜片。一个踉跄，就跌倒在稻田里，连跌了三个跟头，全身上下全糊上了烂泥。鱼篓里的长鱼跑了近半，惹得同伴们哈哈大笑。

他们的走动，也惊扰了稻叶间蚊虫，不断冲撞到脸上，冲到鼻子甚至嘴里。灯光所到之处，连片的青蛙集体噤声。

突然有人招呼，关闭灯光，原来路上远远地有摩托车的灯光照近。当地的向导怕惹上不必要的麻烦，发出号令。

约两个钟头过去，时间已近午夜十一点，天上又开始下雨，于是兴趣索然，考虑到还要连夜赶回市区。大家便商量作罢。集中一下战利品，大约有五六斤。这是我的一位老乡讲的提长魚

这种捉长魚的情景历历在目，一回首四十多年过去了，想想真有意思，农村生活回味真无穷，现在城里的孩子虽说生活条件好，但这种童趣他们永远享受不到了…

2016年7月初稿

2022年2月又读此文修改编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