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丹吉林沙漠腹地一马格耐扎干图

牛继宗

1971年5月24日，武威军分区巴丹吉林沙漠勘察队抵达鳥兰吉林，这是我们至额济纳旗古日乃地区最后一亇上水站。谁知湖边的小水井干涸无水！我们有断水危险！站成一圈开支委会，形成两种意見:一种建议退回上水；一种意見建议继续向西北方向前进找井上水。队长、分区副参谋长杭义决定，继续前进，到马格耐扎干图找井上水、飲驼。十八年前，向导锡林找骆驼，曾在该处水井上过水。十八年前的沙漠水井，现在还存在吗？能找到吗？井里还有水吗？一切都是未知数！杭决心已下，找不着，就地挖井！我们作战侦察组兼行军尖兵组，组长车业臣(军分区侦察科副科长)带马继明(省军区侦察处参谋)、我(军分区作训科参谋)、锡林(向导)，先行快速出发了，与本队保持通视和目视距离，在前开路。该地是巴丹吉林沙漠腹地中心区，全是一列一列，东北一西南走向，连绵不断的沙山山脉。山脉之间形成洼地和盆地。是日，晴空万里，烈日当头，风平浪尽，寂静无声，能见度极好。途中，我们时常听到一种沉闷的轰呜声，以为是轰炸机临空了。这里是中蒙边境地带，双方都高度戒备，那来的轰炸机？车科长问我，是不是上面知道咱们断水了，来支援了？我说，就沒有上报断水情况，家里怎么会知道？要支援，也只能派直升机送水。车科长说，怪了，只听见飞机响，不见飞机的影。我们在一列沙山下，下了骆驼，展开十万分之一军用地形图，找到站立点。啊！翻过这条沙山，就是马格耐扎干图！尖兵组来了精神，在背风陡坡粉沙中，牵着骆驼奋力、斜向上山。上到三分之二处，陡坡平缓了一些。我们准备平行穿过流沙地段，找鞍部翻山进入盆地。谁知，突然沉闷的轰雷四起；沙山在马靴下，上下跳动，就像沸腾的开水；山上的粉沙向水一样向山下洼地流淌；我们四人和骆驼跳跃着向前狂奔！危险和恐惧笼罩着我们和坐骑，无人惊叫、无人停顿、只想尽快脱离险境，千万别让流沙冲倒，滑下洼地叫流沙掩埋。这种情况，一路纵队，间隔又大，大家都处于陡坡、流沙、地动、雷鸣险境之中自顾不遐,只有靠自救，无法也无力互救。骆驼通人性，虽然也吓的发抖，但仍紧跟着我们，跳跃前进，即不脱队也不冲撞我们。跑了约几十米，感觉时间很长。轰呜声突然消失，沙山停止跳动，流沙减缓继而停止。一切又恢复寂静无声的原状态！我们四人腿发软，心跳不己，一屁股坐在沙坎上，无人说话，都在抽烟平缓紧张的心情。过了一会，车科长说:刚才突然天惊地跳，你们害怕了沒有？我们说:怎么不害怕？突然来这么一下，心都提到嗓子眼了！要是让流沙冲下去，转眼就叫沙子埋了，连尸首都找不着。车科长说:大家都挺勇敢，沒有腿软的，沒有停止不前的，沒有迈不步的，沒有乱喊乱叫的，都咬牙硬着头皮闯过来了。唉！当兵干的就是脖子上挂镰刀的活，经常会遇到意想不到的危险和突发事件，关键时侯干部要能保持沉着冷静，不能惊慌失措。军人，要勇敢的面对突发险情，决不放弃抗争！但运气也很重要，如果我们尖兵组正处于山下洼地或沙山下段，可能瞬间就会被流沙掩埋，难逃厄运了。我们聊了一会，吃了些面大豆，喝了几口凉水，这是我们的“午饭”。我的坐骑也受惊了，我抓了一把面大豆给它。车科长说，参谋长他们快上来了，咱们从前面鞍部进盆地，找水井。我们进入盆地东南侧沙山半山坡，这里比较平缓，地势较高，可避开电台“盲区”，蚊子也较少，定为当日宿营地。车科长让我接本队设营。他带马继明参谋和向导锡林，下马格耐扎干图盆地梭梭林中寻找水井。在宿营地，我用望远镜观察，在笔记本上目测草绘该地要图。这是一个约三平公里的盆地，南北长，东西窄成0形，盆地约三分之二覆盖着沙生小乔木一梭梭林(蒙语扎干)，长势茂盛密集，高约2一3米，西南侧有二个白色的干碱湖盆，南侧有一梭梭柴围成的羊圈。盆地四周沙山耸立，东北侧为制高点，标高1970米。盆地由东北向西南倾斜。马格耐扎干图，据战友班泽尔解释，“马格耐”汉意为额头，“扎干”汉意为梭梭，马格耐扎干图，直译就是:额头上的梭梭盆地。我译为:高处的梭梭坑。蒙族牧民起的这个地名，很形像，这里是巴丹吉林沙漠最高的地域，盆地里梭梭长期生长，茂盛粗壮，连片成林。我测完宿营地的精确坐标，杭副参谋长带队到达。我向杭汇报了情况。杭让陈有信副队长(阿右旗人武部副部长)负责设营，让我随他去羊圈一带找井。我俩乘驼到了羊圈，杭靠在沙坡上说，你找找看，有沒有井？我休息一会。这两天老伤又痛开了。他当侦察连长时，指挥战斗时负了重伤，一发子弹从左大臂打进，贯穿胸腔，从右背穿出，伤残军人。我进入羊圈查看，沒有新羊糞，干糞已变白，一碾全是白粉。这是一个废弃多年的羊圈。转到一沙坎下，发现一堆干梭梭柴，我搬开干柴，露出一个黑黑的井囗。我兴奋的向杭报告:这里有井！杭说，看看有水沒有？我找了一个大土块，扔进了井中，只听“咚”的一声落到了井底，干井！我向杭报告，沒水！突然，枯井中冉冉升起一股粗大的园柱形的，黑色“烟柱”！怪了，怎么扔了个土块就会冒“黑烟”呢？难道枯井真有妖怪？西遊记里不是凡有妖怪出洞，先冒黑色妖气！我正站在井口瞎琢磨，忽听杭副参谋长一声大吼:快跑！他跳上骆驼向山坡上狂奔。我跑向坐骑，驼己站起来等我，我刚抓住缰绳，它就奔跑起来。我和驼并排狂跑，无法上驼。在一个小沙包上才爬到鞍桥上，尾隨杭向上坡奔跑。我回头一看，这股“黑烟”头尖尾粗，头、井“黑烟”相联，隨我而来。我们的速度比“黑烟”快，逐渐拉大距离。继而“黑烟”越来越细，又开始向枯井中回缩。在半山坡一沙坎处，杭副参谋长和我下了骆驼，坐在沙坎上。杭说，你知道追咱们的是啥不？我说，只見一大股黑烟从井中出来，直冲我们追过来，不知道是啥东西。杭说，那是一井筒瞎蠓叫你惊起来了，瞎蠓比蚊子小，黑色，毒性大，群居，白天集团攻击人和牲畜，一来就是成千上万，前赴后继，打死一片又上一片，赶不走打不完，是吸血鬼。虽然个头小，飞不快，但架不住多啊，群居群攻，讨厌的很，一旦追上人和牲畜，凡是暴露地方全爬滿了。盯的人全是包，流黄水，中毒深了要死人的。抗战时，我在绥蒙军区大青山骑兵支队，就领教了这种吸血蠓虫的历害！我说，你光喊了一声快跑，我不明情况，骆驼也不卧了，跑了一会才爬上去，差点叫瞎螨吃了。这次出来也沒带防蚊药。这个情况要写入报告，其他部队要注意防治。我俩正聊着，盆地北部梭梭林中传来三声枪声，车科长他们找着水井了！杭副参谋长高兴的说，走！去看看。今天先驮点水做面片，明天天亮上滿水，飲驼！到了水井处，他们正用绳子测量，井深3米，水深1米，可一次可饮12O峰骆驼，水量大，水质好。井囗位于梭梭林中，风沙影响小。我将此井标绘在军用地形图，写上注记，测出精确坐标。起草一日情况报告电文，杭签字后，我和杭先行返回，电台联络时间快到了。此日是我们遇到意外情况最多的一天:1、预定上水站鳥兰吉林井水干涸无水，面临断水危险；2、尖兵组进入地震中心区，侥幸沒有伤亡；(当时不知是地震，我返回后，去气象局公干，说起此事他们查了资料，才知是一次大地震)3、我和杭副参谋长遭到枯井中的瞎蠓集团攻击，杭副参谋长经验丰富，带我迅速脱离了危险。杭义副参谋长野外生存能力強，经验丰富，遇事沉着冷静，处置果断，带兵有方，身先士卒，是我们年青干部的榜样，不亏是一九三九年二月参军的老八路！原武威军分区副参谋长、勘察队队长杭义同志；原阿右旗人武部副部长、勘察队副队长陈有信同志；原武威军分区侦察科长、勘察队作战侦察组兼尖兵组组长车业臣同志；原甘肃省军区侦察处参谋、勘察队作战侦察组、尖兵组参谋马继明同志；都己相继故去了。我十分怀念武威军分区巴丹吉林沙漠勘察队这些曾经日夜在一起奋斗，己故去的、和尚健在的首长、战友们！愿勘察队的精神永存！ 这是转业时保存的唯一保密笔记本，记彔了这次现地侦察的每日记彔、现地草绘地形要图、行军路线图及有关重要活动资料。沒舍得销毁。 这是在宿营地目测，绘制的马格耐扎干图的草图。 这次任务的行军路线图。 返回后绘制的马格耐扎干图要图。 武威军分区巴丹吉林沙漠勘察队在行军途中。 省军区机要处、勘察队机要参谋朱振光。 野外沙漠中的电台联络和手摇发电机。 左起:勘察队电台台长侯瑞祖，侦察参谋马继明，电台报务员张五勤。 完成勘察任务，返回阿拉善右旗，一帮年青军人的合影。 前左起:勘察队作训参谋朱文泰，电台台长侯瑞祖，作训参谋牛继宗，后左起:勘察队机要参谋朱振光、王景伟，报务员张五勤，侦察参谋马继明。 杭义，武威军分区副参谋长，勘察队队长。陕北吴起县人，1924年农历6月16日生，1939年2月参加八路军，绥蒙军区大青山骑兵支队老骑兵。参加过大青山游击作战和绥包、太原、榆林、宁夏战役，伤残军人。2016年12月15日在西安逝世，享年93岁。 离休后，晚年的杭义老首长。 这是“解放军报”一九七二年十月十九日刊登的报道。因当时仍属涉密行动，所从次年才刊发。并删除了具体任务、部别、地点、时间以及涉密内容，保留了几亇片断。“迷路”，不确切，应为“失联”。我和马继明是“尖兵”在前开路的，携带地图、指北针、望远镜等，沙漠中沒有“路”，只能按“磁方位角”行进，我们“尖兵”在前掌握和控制全队的行军“磁方位角”(52_6O)。“尖兵”怎么会“迷路”或“迷失方向”呢？实际情况是:在2025高地下，车科长带向导返回接应本队，让我和马参谋在原地等待，拟会合后再爬越2025高地。本队在复杂地形中提前拐向前进，沒有同我俩会合，与我们失联一天。我和马继明参谋同本队之间，互相寻找，我俩爬上2025山顶，才看到本队宿营地炊烟，开槍构通联络，黄昏时会合。 巴丹吉林沙漠的最高标高为海拔2025米，比高约400一50O米，该山在沙漠中部偏西，在马格耐扎干图的西北，约半天乘驼行程，我和马继明参谋曾从北侧牵驼爬上去，寻找本队并观察周围地形。该文题照为阿拉善右旗莎日苔公社巴丹吉林大队居住地一庙海子(苏木吉林)。这是唯一在巴丹吉林沙漠中居住的牧业大队。居民地和庙在北海子和南海子之间，靠近北海子南岸，淡水丰富、水质好，湖水为咸水。我们曾在此地休整调查四天。照片上端可見巴嘎吉林(小海子)。 巴丹吉林牧业大队位于沙漠东南部，海子众多，淡水丰富，盆地中牧草较好，牧业点分散在庙海子(苏木吉林)周围盆地中，一户一亇点，以大尾绵羊和双峰骆驼为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