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的幸福

孤央

正在上班的时候，妈打来电话。我以为有事，她说好几天没见我了，打电话问问好着没，没啥事，让我安心上班，管好孩子。

忙完手头的事情，才突然意识到是有一阵子没去妈那儿了。有点自责有点愧疚，爸不在了，她平时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前段时间大哥给妈教会了使用智能手机，可以刷抖音，可以聊天; 二哥给妈教会了有线电视的转换，每天晚上7点的中央新闻联播从不错过。

妈虽然目不识丁，但好学聪明，前年的时候她已经把自个和我们姊妹几个的名字写的溜溜的，是那种横平竖直方方正正的中国字。

可她，终究缺少陪伴……

下班匆匆收拾东西，去看妈。妈似乎一直在等我，手还没抬起来敲门，门就从里面开了。迎面是妈期待惊喜的表情，已经几乎全白的头发在灯下闪着银光，额头垂落的银丝盖住了眉眼，妈的头发该剪了。

妈笑嘻嘻的进了厨房，说她蒸了十几张面皮，煮了红豆稀饭，洗洗手就吃。毫不夸张，我切了三张面皮，全部吃完，又喝了一小碗稀饭，摸着圆滚滚的肚皮仰在沙发上不想动弹。

妈坐在我旁边拉着我的手看了又看，说还是她闺女的手好看，光滑有肉肉。我偎着妈怪她做了那么多好吃的，让我立志减肥的行动又成了口号，每次过来每次吃多。

妈笑着说瘦的像个猴一样有什么好的，她那年代生活不好饿得像把干柴，她见到胖人就眼热，现在姑娘长得胖胖的多好！我瞬间无语，拉着她的手无奈得翻个白眼只想美美睡一觉。

眼睛刚闭上，突然想起了一件事，翻身下地。妈问我干啥去，我说给她理发。来了不能好好说说话吗？下次理行不行？我拍拍凳子，来吧，亲爱的老妈，我们边理边聊哦。

妈坐在凳子上，告诉我别理太短。理发馆给她理的总是把耳朵全部露了出来，又短又薄，显得头整个小了一圈，怕别人见了笑话，好几天她都不敢出门。

我笑笑，放心吧，保准把你理成一个年轻老太太，一番剪推吹，多余的头发纷纷落地，妈不放心，不停说千万别剪太短，又喊侄子赶紧把镜子拿给她看看。

妈，你到底信我不？我停下手里的活计，侧着脸一本正经地佯装生气。

自己娃咋不信？我这不是心急想看看嘛？

咋？别人家的姑娘都是小棉袄，但你要相信自个闺女也绝不是皮夹克啊。我笑笑拍拍妈的肩膀，马上就好，别说话，小心头发渣掉嘴里，妈闻言眼睛微闭地享受起来。

妈头发多发质硬，剪出来的型也好看，侄子出来一看朝我竖起大拇指，姑，有一套啊，真心不错！带妈去卫生间洗了头发，再用电吹风一吹，镜子里妥妥的精神老太太。

妈站在镜子跟前，容颜焕发，边捣鼓头发边说，那时候你就应该去学理发这门手艺，钱也不会少挣！言语间流露着无尽的赞许和惋惜。瞧瞧，妈多么慧眼识珠！

我从后面抱着妈瘦小的身体，脸庞摩梭着她略带洗发水香味的头发，妈，以前我是你和爸的专属理发师，以后就是你的！至于我哥，能蹭上了就让他沾沾妹子的光呗。

听此，妈刚才刹那间暗下去的眼神又亮了，她拍了我一把，给你哥打电话，昨天就说要让你给他理发呢。

正说着，门铃响了。呵呵，二哥一家三口一个不差的到了。宝鸡这地方就是人杰地灵，说曹操曹操到。和我一样，先是去厨房冰箱搜罗一番，通过吃极度肯定了妈的成绩，也让她没法吃到一口剩饭。

而妈，只笑说着下次继续给你们做，你们都来。否则，我天天做饭没人吃，做了个啥？是个寂寞！嘿，这抖音刷得，新词不断。得给大哥记一功！

在小侄女不断的质疑声中给二哥剪好了发型。侄女说这头发剪得有点显年轻，她和她爸不好意思走一起遛弯了。这是在肯定我的水平还是在炫耀他爸年轻啊？也是，我这二哥不知道怎么长得，就是显年轻。

记得几年前，别人问我要他的电话，说你弟现在干啥呢，我有事想找他。我看对方的年龄跟我那远在金华的86版小弟也不匹配啊，折腾半天，原来是找我二哥。从那以后，我对他那张脸就耿耿于怀。

这会，妈家里笑声满满，我们兄妹互怼互拍。我嘴快，妈看着儿子说不过我，也会帮腔，然后哈哈大笑，那小表情满足得像中了五百万。

大哥打来电话问候妈，妈说我们都在，问他来不来，哥说他有事改天过来，妈又开始新一轮的左叮咛右嘱咐。

在她眼里，我们永远都像少不更事的幼童。如同很多年前爷爷给爸说的那句话，我娃，你就是以后活到六七十，可在我这你就是个娃娃。

那时候爷爷已经七十多岁，而爸刚刚四十出头。我懵懂无知，看着爸，觉得爷爷说话很可笑。如今这个年龄的我们，就如歌词里写的“初识不知曲中意, 再听已是曲中人。”

现在才体会到，很多东西是需要岁月来积淀。只有熬到了一定的年龄才能读懂人生的悲欢离合，只有经历了世事才能知道什么是属于自己的喜怒哀乐，这个时候也才能真正解读幸福两个字的真正含义……

而我的母亲，只要她身体健康，身心愉悦， 我们就是幸福的！对于母亲而言，她想要的幸福更简单，只需我们隔三岔五的陪伴和自个小家和睦。甚至哪怕没有时间去看她，经常打电话听到我们的声音她也开心，更是放心！

这就是我妈的幸福，我想应该也是全天下爸妈的共同幸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