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四条好汉的一次狼吞驴饮

丑石

记四条好汉的一次狼吞驴饮

38年前，我与谈、陈、张三兄曾共事某中学，我年龄最小，他们依次长我8岁、10岁、6岁。我等均爱文学，嗜烈酒，好打抱不平，人称“四条好汉”。

某日，买猪头半边(八斤左右），扯萝卜四斤，佐以姜蒜，大锅烹之。购散装烈酒五斤，海碗盛之。四兄弟，大碗喝酒，大块吃肉，狼吞虎咽，风卷残云。未几肉净，酒罄，均大醉。拍案呼喊，引吭高歌，闹至深夜。校长对“四条好汉”，素来既爱且惧，几次恂恂而来，欲言又止，终怏怏而去。

是夜，我们枕藉于一斗室中呼呼大睡。翌日，照样扳起神圣面孔，按时上讲台操误人子弟之业。

后，我调出，渐远故乡，谈兄英年早逝，陈兄皈依佛戒，唯张兄孑然留守。“四条好汉”风流云散。25年前，我携小儿，邀张兄专程登某宝刹拜访陈兄。陈兄治酒款待我等，自己却滴酒不沾，席间，照例给谈兄备了一副杯箸。

夕阳西下，古寺幽幽，满山红叶，泉水潺潺，三兄弟及吾小儿皆相对无言……

人生如梦，青丝白发，世事无常，盛筵不再。

不知触动了哪根神经，我突然缅怀起我们当年艰苦、坦荡而愉快的相处了。

我怀念英年早逝的谈兄。谈兄一头自然卷曲略泛金黄的发丝，声音浑厚富有磁性，豪爽儒雅，颇有英伦绅士风度，诗兴来时笔走龙蛇。谈兄重情重义，我等兄弟如足如手，你若九泉有知，岂能轻易忘却！

我想念张兄。他尚义好学，乐于助人，诙谐幽默。即席赋诗张口就来，常语谑四座，化干戈为一笑。张兄绝顶聪明，嫂夫人曾患不孕症，他苦学岐黄，自配药方，越三年，喜得一儿一女。张兄，你退休之后过得可好？

我想念陈兄。他国学深厚，当年数他古诗词做得最好，性情中人，喜怒形于色。某日酒后吐真言，谈及一生的最大遗憾，就是没与温柔漂亮，相互倾心的表妹有过牵手之娱。一次去姑父家有事，是夜仅表妹一人在家，竟夕未眠而手足如缚。陈兄，如今你四大皆空否？

十余年前，我们常书信来往，互有唱和。我曾有一首写给陈兄的诗，诗曰：

仁兄皈佛意如何？

记否当年醉后歌？

烈酒五斤四海碗，

猪头半只一烧锅。

花残棠棣谈兄逝，

人隔江湖旧梦多。

相聚再难成驴饮，

锋芒野性尽消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