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故乡,词典是这样解释的:“生长或长期居住过的地方,家乡或老家”。我在丹阳新桥插队过五年,可算是我的第二故乡,那里留下了我许多难忘的记忆和乡愁。</p><p class="ql-block"> 新桥靠近长江边,村庄大都以沙、圩或埭而名。我们插队的村叫孙家埭,后来还听到有鳗鱼沙、二圩埭、田家埭、陈家埭、张家埭、杨家坝等村名,感到很好奇,不知有何寓意,后来才知道“埭”即是堤坝的意思,此外还有不少村子是以桥为名的,如高桥、川门桥、八字桥、闸桥、木桥、林家桥等。在我的记忆中,新桥一片田园风光,有江南水乡特有的美。</p> <p class="ql-block"> 1968年底我们初到新桥时,从高桥到新桥要走近十里土路,一路上穿过不少绿树和翠竹掩映的村庄,你只要看到前方一片蓊郁苍翠之处,那一定是座村庄。新桥的村庄有圩区的特点,大都呈长条状坐落于埭上,村前村后均有长长的河沟相护,茂密的竹林像屏障样环绕散落的村居,河沟外就是一垄垄田野。</p><p class="ql-block"> 那时村民的房屋十分简陋,虽然有的是砖瓦房,但大都还是土坯墙的草屋,至多铺上一层薄瓦。推开后门就是竹影婆娑,青翠欲滴的竹林。春天来时,仿佛能听到地下萌动的声音,有时村民家坚硬的地面竟能拱出竹笋来。这种竹叫淡竹,肉质厚,可以劈成长长的蔑丝。许多村民都有劈蔑编结草筐、竹篮或竹筛等竹器的技艺,把这些竹器挑到集镇上就可换来油盐钱,以改善生活。有时村民也会砍竹子卖,可以说竹子与村民可谓息息相关。我曾在回南京探亲时带回家一面竹筛子,使用至今,筛篾早已由黄变成暗红色,仍很牢固。</p><p class="ql-block"> 对竹林我印象最深的是,我们曾多次于夜晚钻进竹林出野恭,后来学会了在竹林边埋设的大粪缸边缘练蹲功,才没再钻竹林,那种竹林野趣一直让我难以忘怀。</p> <p class="ql-block"> 村前有长长的河沟,水质清澈见底,村民平时都是从河沟里挑水回家供食用,有时也在河边光滑的青石板上淘米洗菜或洗衣。河沟与周围纵横交错的渠道相通,打开道道关闭的闸门,江水就能流淌进来,村里从不缺水。那时,我们也从河沟里挑水入缸,根本不需过滤,直接烧开就可以喝。</p><p class="ql-block"> 夏天,我们在河里游过泳,没菜吃时就跳下河摸青石板下的螺蛳,一会就能摸到一小锅。秋来菱叶飘香,村上会安排妇女采菱。她们坐在大木盆里用手采菱,叽叽喳喳的谈笑声就像在唱菱歌一样。</p><p class="ql-block"> 河沟是庄稼的源泉。稻田需灌水时,将抽水机往河边一架,通上电后,清流便汩汩地流入稻田。最让大家开心的,是除夕前抽干河水捉鱼了,村民们赤脚下水抓鱼,再用竹筐抬上岸,村里按户均分。那些日子,家家锅灶里飘着鱼香,是最幸福的时光。</p> <p class="ql-block"> 离开新桥返城后,我曾多次重返新桥,发现那儿的面貌起了很大的变化,曾经那么熟悉和亲切的竹林慢慢消失了,环绕村前村后的清澈河沟也不见了踪影,老屋陆续被拆去,村民集中而居,已看不到村庄原来的模样,周围的田野也变成了各种工厂。</p><p class="ql-block"> 我曾问过当地的村民,那么好的竹林为何全部砍掉呢?他们说:“因为过去种竹子是可以卖钱的,还可以编各种竹器,但现在不需要了。”我感到有一种怅然若失,只能努力地在记忆中寻觅我们曾经生活过的那小桥流水,竹韵悠悠的村子。</p> <p class="ql-block"> “故乡的歌是一支清远的笛,总在有月亮的晚上响起。故乡的面貌却是一种模糊的怅惘,仿佛雾里的挥手别离。离别后,乡愁是一棵没有年轮的树,永不老去。”这是席慕容的一首《乡愁》。在我的脑海中,新桥孙家埭村永远那么清晰,像一棵没有年轮的树,常会一圈一圈地在脑际萦回,勾起我的乡愁,难以割舍。</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