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锦

由之

《云锦》

由之

2022.03.05

建业水在日夜的流，

建康水在日夜的流。

第一次见到你，

是我从乌衣巷路过的时候。

那个黄昏，

朱雀桥上的你炫丽了一整个深秋。

你轻轻摇曳，

凝聚了魏晋所有的风采风流。

阮籍的啸、嵇康的琴，

还有刘伶的酒，

又怎及你那活泼流动的温柔。

六朝烟云，变谈笑回响；

六朝往事，是经纬沉香。

再见到你，

是在衣冠南渡的以后，

咿呀声又响起在曾经吴宫的荒丘。

你在惊魂初定的人身上覆被-----

轻盈如云，

瑰丽若霞，

能不能覆盖，那千秋家国的伤口？

江宁水在日夜的流，

集庆水在日夜的流。

石头城里的人们哪，

从北入驻到南，

又从南奔赴向北，

从“织染局”到“神帛堂”，

你仍然在织机上生长罢，

让时光见证，

你一寸寸地让人，

惊叹、痴迷，乃至梦寐以求。

我能够看见，

晴雯在灯下，

用金线修补孔雀裘。

也看见情僧，

裹着她修补好的，

泥泞破烂的你，

远望倒塌的红楼。

风雪夜深他嘴角的浅笑，

你知道他梦里家园依旧。

我能够听见，

鸡鸣寺钟声摇荡，

看贵人与你同求国寿；

秦淮河桨声灯影，

花魁与你清丽无俦。

风尘中你富贵又血污，

人世间我们流离且悲喜。

就这样从夏熬到冬，

再从冬，走到秋。

金陵水在日夜的流，

南京水在日夜的流。

那些人来了又去了，

那些诗写了又丢了。

任凭岁月流走了多少离愁，

而你长梦里的，

温柔织就你，

最初拥抱你，

还是小小机房里，

那一双双，

粗糙、平凡的手。

注1： 云锦出自南京，素有“寸金寸锦”之称，初起于东吴东晋贯穿南北六朝，随战火衰乱，不显于隋唐，复兴自宋室南渡，显赫大成于元明清三代。

注2：南京，战国古称金陵，秦汉叫秣陵，三国孙吴时期称建业，魏晋南北朝时名为建康。南唐时定都，改金陵府为江宁府。元更名集庆，明朝改叫应天府也叫南京。

注3：织染局，神帛堂，都是元明时期的官方制造局名字，清朝官方织造局机构就是大名鼎鼎的江宁织造局，《红楼梦》作者曹雪芹的出身所在。

打算写篇现代诗，在查南京云锦的时候也查了南京的历史，感慨万千，于是有了这篇咏史向的《云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