烧鸡

永远

《烧鸡》 记得在我九岁的那一年秋天，由于身体原因，父亲带我去县医院做一次小手术。当时正赶上中秋节，主治医生放假休息，我和父亲便住在了医院，等待医生上班。 我的床位在最北面墙角的位置，在我旁边的床上住着一位老爷爷，老爷爷一儿一女，在那陪床。闲暇时父亲和他们一起聊天，女的带了一个小男孩，大概是她的儿子吧，六七岁的样子。不到半日，我俩便熟识了，就在医院的走廊里，楼上楼下的跑来跑去，跑累了，便各自回到床上休息。老爷爷的床前堆满了各种礼品，有水果，有点心，有的叫不出名字，最引起我注意的是包装袋里露出的一只硕大的烧鸡，金黄的表皮，油光锃亮，不时散发出阵阵香气，那香气简直太诱人了。小男孩大概是饿了，在礼品堆里翻来翻去，最后也发现了这只烧鸡，她的妈妈果断的掰下一只大鸡腿放在小男孩手里，小男孩把鸡肉撕成一条儿一条儿，不紧不慢的往嘴里放，吃的可香了。我目不转睛的看着，从小男孩的表情中我分明尝到了烧鸡的味道，我嘴里咽着口水，也在感受着这诱人的美味。不一会，小男孩抹抹嘴，把吃剩的鸡骨头装进垃圾袋，躺在床角休息去了，而我，依然沉浸在烧鸡的美味中…… 转眼到了吃午饭的时候，父亲领着我，来到了医院旁的一家饭店，走进店门，里边人不多，柜台上摆着肉饼，大饼，里边传出铛铛的炒菜的声音，香味扑鼻。我目光一转，一眼就看见墙上挂着几只烧鸡，和小男孩吃的那只一模一样，金灿灿的。父亲问我:“想吃啥？”我非常胆怯的用手指了指，小声的说，我想吃烧鸡。父亲的回答非常果断:“这个咱可吃不起”！我便不敢做声。父亲可能发现了什么，叫来服务员，说:“一盘儿清炒，一碗米饭，一张大饼”。我们便找个位置坐下，静静的等候着。旁边座位上是一个中年男人，年龄和父亲差不多，看打扮也是农村人，他要了一碗米饭，拿了筷子坐下，然后静静的从兜里掏出一个小纸包，我仔细看时，包里是几只煎熟的小咸鱼，干巴巴，黑乎乎的，只见他把咸鱼掰碎，和在米饭里大口的吃起来，我大为不解。不一会，我们的饭菜做好了，摆在桌上，满满的一盘肉丝，上面撒了一些白色的葱丝。父亲望着我，眼里充满爱意，说:“吃吧，多吃点，别剩下”。我大口大口的吃起来，转眼，一盘菜已所剩无几，这时我才发现，父亲的筷子却一直没有动，而他，正在大口的嚼着手里的大饼，另一只手不知什么时候端了一碗白开水。我很诧异，我问父亲怎么不吃肉，父亲微笑着，说:“我不爱吃，你吃吧，多吃点，别剩下”。那一刻，我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吃完饭，父亲付了钱，我和父亲往外走，我走在后面，扭头看了一眼墙上挂着的那几只金黄的烧鸡，依依不舍的离开了。 在医院里住了三天，医生仍然没有上班，因为还得上学，父亲决意带我回去。就这样，父亲骑着自行车，三十里的路程，我们边走边聊。父亲说，北河里的水可深啦，鱼也很大，有的甚至比你的个头还要大呢，我不信，我不相信世界上能有这么大的鱼！ 一路颠簸，一路风景，一路言语，在我幼小的心灵中第一次感受到了深深的父爱！ 转眼，到了我十三岁这一年暑假，父亲再次带我来到医院，这一次非常顺利。住院期间，爷爷许下心愿，说等我出院了给我买一只大烧鸡。我高兴极了，小男孩吃烧鸡的样子再次浮现在我面前，从此我便日日盼望出院。过了七天，我终于出院了，爷爷奶奶，叔叔婶子都来看我，叔叔把家里的一只老母鸡杀了，交给母亲，让母亲给我炖鸡汤补身体。母亲对爷爷说，烧鸡就不要买了。我一听，急忙说，我要吃烧鸡，母亲耐心的说，烧鸡没有这个有营养，而且这个做出来跟烧鸡一模一样，我竟然相信了。母亲为了做出烧鸡的样子，没有把鸡剁成块儿，而是把整只鸡放在锅里用大锅炖了很长时间。“烧鸡”终于出锅了，母亲把它盛在盘子里端给我，我大失所望，烧鸡明明是金黄色的，而这只……母亲似乎看出了什么，连忙解释，这只鸡比烧鸡好吃多了，不信你尝尝。我模仿着小男孩吃鸡的样子，试着掰下来一个鸡大腿，把上面的肉撕下来慢慢的放进嘴里，细细的品尝，发现根本就不是烧鸡的味道，是母亲骗了我，我的眼里浸满泪水，是感动？是委屈？还是因为爷爷违背了诺言…… 多年以后，我考上了师范学校，上学期间，我和同班好友经常一起吃饭，因为都是农村人，彼此都很节俭。快毕业的时候，我俩商定一起买礼物去看望老师，礼物中除了水果之外，还买了一只大烧鸡。我俩彼此笑了笑，而后一致做出决定，等毕业时我俩说啥也要买一只烧鸡尝尝。但到最后我俩还是因为没有多余的钱而放弃了这个美好的约定。 毕业以后，匆匆数年，结婚生子，日子逐渐好转，烧鸡已成为人们餐桌上最普通的食物，而我却始终记不起第一次吃烧鸡是在什么时候，也不记得当时的情景，更不记得烧鸡的味道。 2021年7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