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雪—哈拉吐鲁克河谷1

远山悠影

　　2021年10月1日，我们迎来了多年不遇的初雪。自10月3日从三台林场回来后，我就想到哈拉吐鲁克河谷，欣赏深秋的桦树林。一直以来，都没机会欣赏到哈拉吐鲁克河谷深秋季节的桦树林。

一方面因为工作，不能专门赏秋；另一方面，看过喀纳斯湖和夏尔希里最美的桦树秋景。

10月3日的出行，偶遇初雪景观，原来竟然这么美，便激发起到哈拉吐鲁克河谷欣赏初雪美景的愿望。

10月7日上午我和阿拉山口供水管理处刘胜处长联系说，我想到哈拉吐鲁克水库看看。他说由于疫情（10月1日，霍尔果斯市发现疫情）边防管理很严，不要说你进不去，就连我们水库管理站的工作人员既出不来也进不去。

我接着给哈拉吐鲁克森林管理局张虹局长联系，她说现在我们也进不去。过了一会，张虹给我回电话说，接到通知可以进去了，让我坐他们单位的车和一同他们进山巡查。

中午赶到哈拉吐鲁克林场管理站（在边境管理区以外），吃过中餐，经过边境管理检查进入哈拉吐鲁克河谷。

　　哈拉吐鲁克河是博尔塔拉河北岸最大的支流。我记得刚参加工作，就曾引领新疆水利水电工程地质权威专家叶传新前来查看地形地貌和地质构造。

叶大师详细查看了水库坝址上下地形地貌和地质构造，指着现场给我说地质构造情况，说坝址上游200米有一条大的构造带，需要处理；坝址工程地质构造薄弱，岩石较为破碎。

叶大师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形体偏瘦，步态稳健，观察敏锐，言语精当，造诣深厚。对于刚参加工作的我而言，望着眼前的山谷，仅仅只是山谷而已。叶大师却在查勘之后，似乎深入到岩层深处，将坝址处的地质构造有条有理地勾勒出来。

我对大师非常佩服。两年后，传来大师的噩耗，他在和田从事地质勘查时，不幸遭遇洪水，壮烈牺牲，令人不胜惋惜。

　　哈拉吐鲁克河是阿拉套山北麓最大的河流，在工程水利观念支配下，我们曾对这条河流进行过很多的谋划和工程布局。

1987年11月，我们进山勘查梯级引水发电站，当时山里已经下雪，我们开展工程测量时，经常感觉到刺骨的寒冷。可是牧民的孩子却光着身子开心地在雪地里玩耍。

1994年和2002年，我主持流域规划时，就在这条河上规划布置了一座水库和梯级水电站。

2002年规划哈拉吐鲁克水库和阿拉山口供水工程、2006年规划牧区水库（小型），2012年规划综合水库（中型），终于在2015年水库开工建设。

2012年至2015年，主要工作重点就是水库的前期各阶段设计和审查立项。

我原本设想在这个山谷里兴建一座混凝土重力拱坝，在原本很美的山谷，选择与自然环境相协调的坝型，凸现优美景观。

事与愿违，因为新疆水利设计院擅长设计土石坝，天山南北基本上都是土石坝。做混凝土重力拱坝，是对他们设计能力的挑战，他们在追求利润最大化经营理念支配下，从心理上拒绝这个坝型。

自治区发改委年初批复项目建议书，要求一个月内完成可研报告，年底完成下拨资金。期间要做初步设计报告和施工图阶段设计。可想而知，设计工期压力山大啊！

当时更换设计单位，设计工期无法保证。加上利益的考量，施工企业也不愿意做利润很低的混凝土工程施工。

　　下图水域就是已建成水库的水面。这座水库在缺水极其严峻的局面下，背负着沉重的期望。

首先是缺乏水文观测资料，依据相关分析方法计算设计径流量，远大于实际径流量。其次，供水需求又远大于设计供水量。

这就像某部电视剧里，林彪的一句话：我准备了一桌客人的饭，现在来了两桌客人，这个饭怎么吃？

原来规划供水量时，只考虑给阿拉山口市供水，现在说原来给阿拉山口市规划供水量太小，要加大；同时还要为新增一个工业区供水，要为博乐市城市和六个乡镇场供水；原规划灌溉面积为7万亩，现在已达15万亩，而且有一个新增的龙头企业5万亩面积灌溉用水。

我现在受聘为博尔塔拉河生态长廊建设项目顾问，要求哈拉吐鲁克河按照设计生态基流下泄水量，这使得水利部门非常为难，叫苦连天。

站在高处俯瞰水库水面，我为河谷里这一泓碧水而欣喜，同时又为这座水库达不到设计水位而叹息。

　　2012年初，局里安排分管领导和我负责哈拉吐鲁克水库和下天吉水库前期设计审批和立项工作。

这是一项艰巨的任务，直到2019年退休前才完成。这两座中型水库的前期审核按照水利部规定归属黄河流域委员会。到黄委会审查比在新疆水利厅要严格多了。

对哈拉吐鲁克水库项目建议书的审核，因为水库淹没区位于国家天然林保护区范围内，据此就可以否决。

按理来说，我们这个工程规划始于1994年，国家天然林保护区规划在2000年之后，后者应当与前者沟通，依照惯例应当尊重前项规划范围，划定天然林保护区范围。实际上各做各的规划，之后是相互掣肘。

此时，恰逢国家林业局要求天保林调整规划，博州与自治区林业厅协调，将水库淹没区调出天保林范围，水库得以审核通过。

按照水库设计规范，需要有30年以上长系列河道径流量观测资料，我们只有一年水文观测资料和常年水管资料，不能满足规范要求。据此，也应当否决工程立项。

规范要求无资料区或者资料年限不足的，可以采用相似流域条件下径流量相关分析方法计算，但是应当与实测数据复核验算。

这样，哈拉吐鲁克水库水库于2015年初通过立项审核和自治区发改委批准。一旦发改委批准，便是快马加鞭，设计工期和完成年度投资任务同时下达，最大限度压缩合理周期。

批准后的设计指标在工程完工后，往往得不到遵守。这样就产生一系列问题。

就我个人而言，调整天然林保护区规划范围，将上千颗河道内繁茂幽深的密叶杨砍伐掉，于心不忍，又无可奈何。

如果说，水库因为保证供水不能蓄至设计水位，这些珍贵的树木很多就被无辜砍伐了。合理的安排应当是随着蓄水位的上升逐步有序砍伐。但是，相关规定又不许可。

上述问题的产生有着经济层面的原因。作为落后贫困的边境地区，经济发展主要依靠申请国家投资项目。有了项目，就有投资，有了投资，才能拉动经济发展。这种局面就决定了工程立项是必行的先决条件，不可行的因素基本上可以忽略不计。

我退休前，曾下决心叫停了两座水库立项。退休后，其中一座已经开工建设，另一座也已立项待建。与主流趋势唱反调，就像蚍蜉撼树、螳臂挡车一样不自量力，但是我感到欣慰的是我尽力了。

综上所述，我的专业工作与这条河流有着很多交集。因此这部美篇的开端，触景生情，节外生枝地引出这些话题。

　　山路盘旋，进入丹霞谷地。远处云层高挂，白色山峰依稀可见；近处丹霞地貌被融雪浸泡出深红色彩。在沟谷与河谷交汇形成的开阔谷地，静卧一泓碧水。

横看成林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高天流云，山峰披雪，丹霞殷红，层林尽染，碧水静波。好一副水墨粉彩油画！

　　望着眼前美丽的风景，我们赶紧下车。我说：哈拉吐鲁克的风景这么美啊！我原以为看过夏尔希里秋景后，可以不用再看哈拉吐鲁克了。

张虹局长说：还是我们哈拉吐鲁克的风景美吧！

　　哈拉吐鲁克林场管理局巴音，以前做过影楼，是名摄影师。拿着相机不停地拍着。

　　水库周围的山坡上，都是黑加仑一类的灌木，在深秋季节呈现出粉艳的红色，把哈拉吐鲁克山谷妆扮的分外妖娆。

都说梅花傲雪美，可是像黑加仑这样的灌木，在深秋季节里，秋叶会逐渐变红，如果有雪相侵，这种红色就像梅花傲雪一样鲜艳美丽。

你看，初雪后的山谷，漫山遍野的红色，我想起了杜牧的诗—《山行》：

远上寒山石径斜，白云深处有人家。停车坐爱枫林晚，霜叶红于二月花。

山路弯弯，盘旋逶迤，时而上坡，时而下行。秀美景色仿佛羞羞答答的美女，时隐时现，不同的高度和视角，就有不同的艳容和媚态。这情景，一路美景一路停，人在画中游，画随人变动。

　　当刚进入丹霞山谷时，远观前景，云雾缭绕，景物模糊。慢慢走近，景色逐渐清晰。前景色彩艳丽，红的通透，黄的晶莹，红黄蓝绿各持彩练就地起舞，精彩纷呈，美的妖娆。

　　低矮的灌木丛，枝叶红黄相处，共同描绘着深秋的妩媚。

　　平坦谷地中央，一丛靓丽浓艳的红色灌木，独立于爬地松（学名偃松）的嫩绿之上，诠释着万绿丛中一点红的形象含意。

　　平静水面的周围山坡上，到处都是姹紫嫣红的色彩斑斓，绚烂的深秋，以浓妆重抹的艳丽迎接银装素裹、万籁寂静的严冬。

看来，大自然季节轮回存在着严格的律定，在转换的过程中，有着庄严隆重的仪式感。

　　浸透着初雪融化的洁净水分，丹霞岩体溢出漂亮的红色，映照远处的雪山。

　　来到河谷，红色的灌木丛点缀着右岸山坡。

　　将这些红色灌木丛放大，可以看到瘠薄的山坡上，在寒冷地带，能够滋养这些灌木丛生长，见证了生命力量的坚韧顽强。

　　哈拉吐鲁克河就发源于这条深沟大壑之中。顺着河谷往里瞭望，看到河谷底部生长的桦树林，为河谷穿上了艳丽的深秋服装。

河谷前半段只有裸露的河床，没有河谷林。水库没有施工前，就在裸露的河床上，生长着茂密的密叶杨。因为水库建设，这些密叶杨被砍伐掉了。如果这些树林还在，此刻的河谷将是金灿灿的一道黄色彩带。可惜了，这种景象已成为历史，现在只能回味以前的辉煌灿烂了。

　　河谷布满了密集的白桦林，其中有少量的云杉和密叶杨相间杂处。

　　张虹局长说：不是我们不爱拍照，是没有时间拍照。我们也会欣赏美景，何况这是我们精心护理的天然林保护区。

你看，张虹局长正在欣赏美景，拍照是多么地投入和专注。

　　进入河谷桦树林。地面上的雪还没有融化，深秋的桦树林金色的树叶，因为降雪的寒冷变得黄中透红，也有些尚未变黄的绿色树叶。

桦树对于阳光的吸收相对贪婪，不像有的树种谨慎，稍遇寒冷就退掉叶片，可能是因为桦树耐寒能力较强。

　　山脚下，河岸边的桦树叶已经金黄，并且开始变红了。

在深褐色岩体形成的河谷里，金黄鲜艳的桦树，成为一道明亮的风景线。

　　河漫空旷的滩砾石丛中，一颗桦树独自生长。它的树叶已经金黄，可是与它一河之隔的密叶杨树叶依然绿意盎然。

　　河岸边两颗粗壮的桦树枝繁叶茂，郁郁葱葱，黄色的树叶闪烁着金光。站在树下，满树的金黄，具有强大的视觉冲击力，令人陶醉，使人遐想。

　　通向深山里的巡护道路穿越桦树林。在金色的桦树林中通行，赏心悦目。

　　一个山谷里，阴坡面上生长着茂密的桦树林。此时的桦树林将山谷染成迷人的金黄色。

　　继续向里行驶，河岸边的桦树林身着金装，与青翠的云杉对照，更显靓丽。

　　越往里走，海拔越高，气温越低，桦树叶就越黄。这是气温越低桦树叶黄的越早，当然，桦树叶黄得越早，凋零得越早。

　　透过金色的桦树，深绿色的云杉显得更加幽深。

　　哈拉吐鲁克河谷，深沟大壑，两岸山体绝壁巉岩，怪石嶙峋，云杉密布，桦树相间。

　　高处山坡上的桦树叶，黄得早，有些已经红色。桦树林与云杉林混杂，金黄色或者桔红色点缀着大面积的深绿色。

　　山坡上的灌木丛已经红透，在积雪的山谷里，色彩鲜艳，感人至深。

　　深山里还在下雪，路面积雪越来越厚，我们的车辆无法继续前行。

我不失时机地将飞雪中云杉林拍摄下来。

因为是初雪，降雪量不大，云杉树枝是没有堆积很厚的白雪，有较薄的雪落在枝叶上。看起来绿色中略显浅白。

　　这个山峰是长满了云杉。我非常敬佩云杉这种勇气和力量，山峰是风力最大的地方，也是最寒冷的地方。云杉能够在这种严酷条件生长，可见其生命力是多么地强大。

　　这里我们可以看到，云杉竟然能够生长在嶙峋岩石的陡坡上。这需要多么强大的根系，既要牢牢地稳固树身，又要汲取足够的养分，其艰难程度和生存智慧，实在是难以想象的。

　　云雾携带着冰晶，飘浮在山谷里，冰晶结合成雪花，纷纷扬扬地洒落在山谷里，洒落在云杉林中。高峰上的云杉林没有蔽护，直直地挺立着自己的胸膛，忍受着风雪严寒。它们手挽着手，根连着根，像是英勇不屈的战士，赴汤蹈火，视死如归！

命运使它们在此落地生根，它们无怨无悔，生命的意志促使它们义无反顾地直面严酷的环境，立根巉岩，饮风茹雪，傲立苍穹！

它们是自我实现的斗士，它们既有坚韧的意志，也有体魄的强健，它们自身的成功生存，奠定了群落强大的基础。群落有了众多像它们一样强健的个体才生机蓬勃，它们有了群落众多强健的同伴找到了生命的归宿。

群落与个体是互为依存的命运共同体，不是分裂的单方面索取，即群落并不压榨个体，个体也不向群落索取。个体的意义位于独立顽强地生存，群落的意义在于有效应对错综复杂的环境条件，创造更多的发展机遇。

天空乌云盖顶，群山起伏跌宕，自然将云杉固定在远离尘嚣的深山里，一任鲜活的生命坚守数百年的寂静，习惯了日出日落、云卷云舒、斗转星移，感知地壳下溶岩的涌动，眺望着苍天的深邃，倾听着宇宙的琴弦，直到天老地荒。

　　在对雪中云杉的凝视沉思中，结束了这次哈拉吐鲁克河谷初雪观景之旅。

在此向为我提供机会，并陪同我前往的张虹局长和巴音摄影师表示衷心的感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