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遗言的启发

侍郎神韵

父亲遗言的启发作者：李自立古人云：“鸟之将死其鸣也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父亲去世前的遗言，至今萦绕在耳畔回响，令我深思熟虑其真正的含义。 父亲这次得病，除过他以前的尘肺病、冠心病、腰椎键盘突出症、支气管炎症状以外，最突出的症状是恶性胸腔积液。胸腔积液能不能治疗痊愈，我在给父亲治疗的同时，自己也查阅了许多资料。一般炎症引起的胸腔积液等炎症消炎之后，少量胸腔积液被人体肌肉吸收自然消失，治疗直至患者痊愈。而恶性胸腔积液，在查找感染源的同时，必须进行消炎治疗，积液过多时，人体肌肉不能自动吸收会引起人体水肿，此时，一边用利尿合剂排水，同时按常规治疗方案，必须尽快实施穿刺术，穿刺术的目的就是抽出身体内的胸腔积液，以免患者胸闷气短，呼吸不畅。最终查到感染源，堵截感染源继续感染，消炎摘除病灶，抽干净胸腔积液，让患者恢复身体健康。这个原理说起来就这么简单，然而真正要在人体实施起来太难了。 穿刺术做一两次三四次都可以，前提条件是患者必须有一个好的身体，否则穿刺术会引起短时间的低血压、或者短时间休克，有危险。可是父亲，恰恰相反就是身体虚弱的那种，第一次第二次安全，第三次已经直接休克了，所以我不敢让医生继续往下进行了。这就是我父亲生命的致命关键问题所在。至于病灶源头，病理检验科医生断定父亲是结核引起的肺衰。判定结果是没有肿瘤迹象。 我是父亲自2014年以来，每一次看病的亲眼目击者，每一次父亲发病都是水肿引起住院，这次是同样的症状加重，同时胸腔积液查出有糖尿病，自认为父亲很可能是糖尿病引起的并发症肾衰。恶性胸腔积水最后的治疗方案就是实施化疗术，时间漫长，花钱无数。是普通农民和普通家庭承担不起的。好多人在患者病重时，患者的病因不愿意告诉患者。然而，我和其他人的思路不一样，我自认为应该告诉患者，患者有知情权，要尊重人患者的个人权利。告诉患者是对患者基本人权的尊重。作为儿女，在父亲面前，是个不会撒谎的家属，所以我没有隐瞒父亲。我也不想欺骗父亲，特别是父亲弥留之际。父亲临走的时候，每一句遗言都是那么善良，那么的疼爱儿女，那么地不舍得连累儿女，我怎么忍心欺骗他呢？ 所以此文行文之前，我必须告诉读者，我的每一句话都是摸着良心说话，我绝对不做对不起父亲的任何举动，那怕即就是一句善意的谎言！我也做不到。当父亲得知他的病情真实情况，已经是父亲住院的第十二天第十三天。晚辈们任何人劝父亲回老家都没有去用。 最终是我告诉了父亲，我往后日子的计划安排，最终取得了父亲的思想同意。因为父亲即使在医院住院，他始终一直还在考虑儿女挣钱的事收入的事。他是怕麻烦儿女，怕儿女因为他受拖累，怕耽误儿女挣钱，怕影响了他孙子孙女的婚姻大事。要让父亲高高兴兴地同意回老家休息，必须让所有安排不要影响正常的经济来源，那么父亲就当然高兴了。 我的安排是：回家后其他人都正常上班，我一人请假在家陪父亲，因为我的大事已经基本安排过，我可上可不上班，而弟弟的大事未安排负担太重，还有，我是长子，首先应该承担家里的主要责任。所以，当我承担照顾父亲生活了，父亲就答应了回老家，同意回到水口大车养病。父亲最后在病床言行举止告诉我，人要无私地奉献社会奉献家庭，人生要做个无我主义者不要活的太自私。即就是立马面临死亡，也要首先考虑别人的利益，然后再考虑个人的得失。 父亲的遗言，首先留给他最小的孙子润涛。润涛从西安回彬探望爷爷，爷爷首先问弟弟要了他的存折，把一张万元的存折交给了最小的孙子润涛，并让润涛转告他妈：“你告诉你妈，这个存折里有一万元是给她的，钱并不多，但是，它是爷爷的心意，你妈把爷爷伺候了近三十年，她很不容易，爷爷感谢她。” 紧接着父亲让弟弟把他兜里的现金近三千元左右全部拿出来，并数出来两千五百元，交给润涛说：“你大哥你二哥结婚了，结婚时爷爷听到了你俩嫂子叫我爷爷，心里十分高兴，当时多少也给了你俩嫂子一半百元改口费，皓楠皓轩来看望爷爷，爷爷每人给了一百元买个学习用品，鼓励孩子上学。爷爷如今等不到你们结婚的大喜之日，这点钱给你们每人八百元，你们买个结婚礼物，就算五个孙子我都给了结婚的人情。你们不要嫌弃钱少，我是农民没本事，就这点能力。”父亲当时讲这些话，明显很费劲，可是语言很质朴，我们弟兄俩站在旁边，内心是崩溃的，但是表情却是微笑的，这个微笑确实有点勉强。 父亲住院第十八天晚上，大便不能自理了，我亲自为父亲擦洗身上，收拾床上的粪便，父亲等我擦洗完毕时告诉我：“我一生是个干净人，我从来没有在床上大小便过，今天大便在床上，我不是故意的，你弟兄不要见怪，也不要嫌弃。”父亲三番五次地解释，让我本来平静的内心直接崩溃。人生养儿为的什么，不就是在生死关头，在生活不能自理的时候，能有个照顾自己的人么。父亲之所以这样解释，父亲从内心里感觉到，自己给门扇一样高的儿子在大众场合丢脸了。可是，作为儿子的我，从来内心里不敢有这样的想法。 父亲母亲在我们幼小的时候，不也是这样给我们擦屎洗尿布嘛！记得我五岁住院时候，父亲不也是在医院的床头陪着我，他吃着窝窝头就着咸菜嘛，他抽着老旱烟，他浑身酸困，两眼疲劳而无神。母亲不也是鼻涕一把泪一把么，在我肚皮拆线时，母亲不也是吓晕过去了嘛！当时听着父亲的解释，我脑海里放着电影，我内心里想着过去的往事，我的心在疼，我的肉在颤，我剩下的唯一，就是放大悲声恸哭了。然而在医院，在大众场合，在父亲面前，我不想这样做，我不想让父亲看见我哭的场景，我憋回去了。这或许就是别离的痛苦体会吧！ 父亲住院的第二十个晚上，父亲醒来上完厕所他要躺下，我把父亲放着躺下了，没有五分钟父亲要坐起来，我又把父亲扶起来坐下，然而父亲还是难受，父亲又要躺下，我把父亲扶着躺下后，父亲告诉我：“自立，我心里难受的很，自立，我浑身难受的不行。”看着父亲感受不适，听着父亲痛苦的呻吟，当儿子的我，此时此刻的内心，比刀子割肉还要难受，还要疼痛，可是一个普通的百姓，医院里药在用，针剂只管在注射，我又有什么灵招妙药能够解决父亲的痛苦，此时，缩手无策的我，才感觉到自己的无能，才感觉到自己的没本事，真可谓父得眼前疮，剜缺心头肉。 父亲住院的第二十一天早晨，弟弟的两个双胞胎姑娘来探望爷爷。父亲首先重复了他告诉孙子润涛的话题，然后告诉大孙女润芝：“听你大你妈的话，尽快订婚结婚，人生婚姻大事不敢马虎。结婚以后，回娘家探望你大你妈的时候，一定顺便看看你伯你妈妈。”听着父亲的话，最终又是放心不下我们两口，我知道父亲想说什么。父亲是在告诉孙女：“你大伯年龄慢慢大了，他又没有个女儿。你们要和你大伯的亲女儿一样对待你的伯伯。”一句话人之常情，还是猫老爱儿子。 父亲住院最后一天回到家里，最后的遗言是留给我媳妇的。父亲整整一天了，水米未进，我媳妇给老爸做了半碗鸡蛋糊糊，可是父亲就吃了一口，然后告诉我们：“我不吃了，我也不喝了。”我心里清楚意味着什么。歇息小会儿，父亲告诉弟弟：“把我兜里的钱拿来……”此时的父亲，说话已经含糊不清，弟弟告诉父亲：“钱拿来了，剩下四百多元钱。”父亲接着道：“钱给你嫂子，把我养老金存折拿来给你嫂子，密码是六个六。”我媳妇在一旁推辞不要，此时父亲挺费劲地说道：“你拿着，钱不多，你们妯娌两个都对我好，每次我从西安回来，我吃的都是你做的鸡蛋和肉，而且变着花样吃，我后半生没有受过罪。”此时的我和媳妇真的眼泪收不住了，弟弟妹妹大家都哭了…… 父亲一生很少表扬过儿女，临终的父亲，却开始表扬自己的两个儿媳妇，而且告诉儿女，他老境没有受罪，此时的儿女心情，父亲您可知道，我多么舍不得你走，儿子心里的纠结和惆怅，又去给谁诉说？父亲您这样说，确实让我无地自容，我知道我照顾你太少了，我在高原二十年，总觉得我们的生活过得很狼狈，我的儿女们生活不如人，我想着挣了钱，回家后孝敬你陪伴你安度晚年，可我没想到，我去高原却成了不归之客，我没想到父亲不给我这个机会。高原我不去了。高原，永远别了…… 我告诉天，天无动于衷，我告诉地，地不眨眼。我知道，父亲临终的每句遗言，都在训斥我的行为，他眼角流露出的，是埋怨儿女行为的不端，举止的不仁雅。扎进肉体里的钢钎，怎能不让儿女心疼。此时此刻我，体会到了那首歌词唱的含义：我把泪水流/舍不得你走啊/舍不得你走/舍不得你走的时候/我向你招招手/舍不得你走/啊舍不得你走/舍不得你走的时候/我把泪水流/舍不得你走啊/舍不得你走/舍不得你走的时候/我向你招招手/舍不得你走的时候/我向你招招手…… 父亲走了，他永远地离开了这个让人恶心的俗世，父亲去了一个神仙的世界，那个世界里，没有病痛。更没头贫贱富贵之分，那个世界，人们永远快乐。父爱如山，文德怀远。继承父亲意志，不求金玉重重贵，但愿儿孙个个贤。 林则徐说过一段发人深省的话：子孙若如我，留钱做什么，贤而多财，则损其志；子孙不如我，留钱做什么，愚而多财，益增其过。父辈的钱能让子女轻松地生活，但同时父辈的钱财，也能让儿女们慢慢地受到伤害。父辈给予太多，儿女依靠依赖的思想会越来越严重。望社会上看，我是说看看时代的现实社会，甚至于如今社会，啃老族大有人在，而且，还有部分儿女，非但不照顾老人，还在自己成年之后，想尽一切办法套骗老人们的钱财，可谓缺德损阴功。 “二十年前去偷油，钢刀剁了葫芦头，儿孙自有儿孙福，谁为儿孙做马牛。”劳苦大众确实是穷怕了，人人都想不能再让自己的儿子、孙子重复自己的穷苦。但是，儿女们守着金山银山，儿女们手里存上一百万，他们会过像样的日子吗？他们会告诉父母，自己手里有百万存款吗？摸着胸膛说真话，我估计有人还会整天哭穷。我看他们即使手里有百万存款，也不一定会珍惜眼前的好光景，也不一定会珍惜眼前父母亲。这就是如今的社会现实。 我没有批评任何人，我只是从我们父子生死别离，生死患难见真情的这些真实生活写照中总结一下自己的亲身体会。世人啊，醒醒吧，珍惜眼前人和眼前的生活！子孙后代，如果比我优异，那么，就没必要留钱给他，贤能却拥有过多钱财，会消磨他的斗志；子孙如果是平庸之辈，那么，也没必要留钱给他，愚钝却拥有过多钱财，会增加他的过失。他也不会珍惜，给的多葬送的多，明末清朝党阁老党崇雅（宝鸡人）的故事就是这样的结果。据说后来视钱财如粪土，屋舍整院子里面变卖。 著名的“不值得定律”—— 不值得做的事情，就不值得做好。拥有金山的人，怎会甘心汗流浃背地去沙中淘金？巴菲特的小儿子彼得酷爱音乐，在他搬到密尔沃基市前，开口向父亲借钱（这是彼得唯一一次向父亲借钱），却被拒绝了。彼得气愤地去银行贷了款。彼得还款后说：“在还贷的过程中，我学到的东西，远比从父亲那里接受无息贷款多得多。现在想来，父亲的观点对极了。”真爱孩子，金钱吝啬一些，别伤害他。既然把他带到这个世界上，就该给他生命的尊严，把创造的权力还给他。 父爱的伟大，千言万语，难以诉说；父子的感情，如长江之水，如黄河之决堤。 别了父亲，别了老爸，安息吧，但愿那边无痛苦，但愿那边无病殃。 昨晚父亲托梦了，这是我一月来，唯一高兴的一次…… 2022年3月5日文昌楼 作者简介：李自立，昵称:侍郎神韵、文昌侍郎，祖籍陕西彬县，1967年出生。1987年毕业于彬县中学，果洛公路工程有限公司试验检测员。爱好秦腔、书法、散文、诗词。作品刊发纸媒和各种载体。格言:自立，自信，自強，自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