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姻登记处里的故事》 文李波 图李波

李波 丁丁姥

婚姻登记处里的故事

文/李波

自从女儿来北京工作，那时我们老两口也刚好离岗，便从山东搬来北京同女儿同住，一边帮她料理家务，一边帮她照看孩子。转眼十几年过去了，现在孩子上中学了。我们也觉得再住在一起不太方便，于是在女儿家附近买了一套小房子，一来为了养老，二来又方便相互照应。可在办理过户手续的时候遇到了一点麻烦，根据规定要出具结婚证书, 而我们的结婚证是上世纪七十年代末领取的，老伴儿的名字填写的是那个时期不规范的简化字。中介小伙子说，过户时可能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那怎么办！经过一番咨询，说最好的办法是到现在的户籍所在地补办一个新证。好吧，那就补个新证吧！

2019年12月29日上午，我和老伴儿冒着零下十度的严寒，来到了北京市丰台区婚姻登记处。这天恰好是我们的结婚纪念日，屈指算来，我们已经携手跨过了40个春秋，按当下时髦的说法应该算是银婚了。我们从青年时代一路走来，忙忙碌碌地工作，平平凡凡地生活，拉扯大了孩子，送走了老人，一起经历了人生的风风雨雨，一起咀嚼了生活的酸甜苦辣。而在这个特殊的日子里竟要重新办理结婚证，想来真是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来到婚姻登记处，走进服务大厅。初审工作室设在中间，右边是等待厅，左边是办证厅，相互用隔断隔开。我们经过初审，填了表格，拿到了号，就在右边的等待厅里找了一个座位坐下来。喘了口气，喝了口水，环顾了一下四周，开启了慢慢的等号模式，现在能做到的就只剩下耐心了。没承想在等号的过程中发生了一些意想不到的事情，让我看到了社会的百态，体会到了人生的百味。原来婚姻登记处并非只有甜蜜和欢乐，还有心酸、无奈和苦涩，世间悲欢离合尽显其中。

　　我们刚刚坐下不久，就有一行人迎面而来。在这些人当中有一对老夫妻还有两位女士。老太太个子不高，脸上长满了老年斑，大概八九十岁的样子，不过看上去还算硬朗。老头儿就不同了，他呆坐在轮椅上，面无表情，看样子是得了老年痴呆症。我挺纳闷，这两位杖朝老人，他们来婚姻登记处干什么！结婚？ 不大可能；离婚？更不可能。再看推轮椅的和搀扶老太太的两位女士与老头儿长的极像，十有八九是他女儿。看上去和和睦睦的一家人，来这里干什么呢？于是我猜想，他们也一定像我们一样遇到了房产过户或者其他类似的问题。看来生活是多么不容易，大冷的天，这把年纪也被折腾着来到这里，可又有什么办法呢。

　　这时大厅里的扩音器响起来了，请1008号到5号窗口。这时候，一对脸上洋溢着幸福微笑的年轻人，手挽着手走进去，他们坐在“心”字形的凳子上，开始填表。不大一会儿，工作人员拿出两本红彤彤的证书交给了他们，他俩高高兴兴地起身道谢，又手拉着手走出了办证大厅。这对幸福的人儿所到之处留下了一路的甜蜜。看到这一切，我也感到了一股兴奋和喜悦，虽然素不相识，却不由得在心里默默地为他们祝福。

　　目送这一对年轻人走出大厅，转过头来，向初审台望去，只见有两个中年人站在台前，女士询问道：“我们办理离婚，怎么填表？”说话的时候她脸上很平静，似乎看不出什么表情。工作人员拿出两张表，对她俩说：“这张表要是打印，那另一张也必须打印。要想手写呢，就必须全部手写，不能混着，一个字都不能错！听清楚了吗？”女士默默地点点头，随手把其中一张表递给了男士。他们填完了表也拿到了号，便分别坐在了排椅的两端，俩人自始至终没说一句话，一切尽在不言中。配合很默契，却没有笑容，既没有争吵也没有亲密，想来必定是协议离婚，不然不会到这里来！二位的坐姿和他们坐的那张心字图形的排椅是那么的不和谐，一股冷漠的气氛蔓延开来，我感到心情有些压抑。想当初他们结婚的时候，一定像刚才那对登记的年轻人一样，甜甜蜜蜜，恩恩爱爱，心中充满着无限的憧憬。眼前这两个人看上去是那么的般配，是什么原因使他们走到今天的地步呢？有什么解不开的心结非要离婚呢？真是叫人费解。当他们走出这个大厅的时候就变成路人了，他们就没有留恋和不舍吗！俗话说，一日夫妻百日恩，百日夫妻似海深，难道就没有挽回的余地吗？我深深地为他们惋惜。

　　这时候扩音器又叫号了，“2006号，请到2号窗口！”听到广播，一位看上去有七十多岁模样的老者缓缓地站立起来，他的身后跟着一位中年女人，那女人约有四十八九岁，穿着大红衣服很是扎眼。我心里琢磨，他们也是来登记结婚的吗？看那女人的打扮很像，再看看那老者木讷的表情，又似乎不太像，真的是猜不透......

看起来像是的老夫少妻的这对人，和其他走进大厅的人人有所不同，一位四十多岁的男人始终跟他们在一起。在窗口办手续时，也是三个人同时在场，我有点好奇，心想这个男人是干什么的？

他们在二号窗口办理了四十多分钟，一会儿老者签字，一会儿女士按电子手印，一会儿那个中年男人也跟着签字。更是叫人匪夷所思，难道还有转让妻子的不成！否则有那人啥事？当年解放区第一部法律就是《婚姻法》，婚姻自主早己经是基本常识，他形影不离的总跟着干什么呢！最后又听见工作人员笑着对老人和女人説：“登记证办好了，恭喜二位！但还需要说明一下，假如离婚必须去法院才能办理！明白吗！”工作人员的这句话更加让人不解。

　　心里面正纳闷， 这时扩音器又响了起来，“2007号到2号窗口！”我和老伴赶紧起身走进了大厅，来到了刚刚那老夫少妻办证的窗口。

由于各项条件都符合要求，我们又做了充分的准备，不到十分钟就办理完毕，也拿到了两本红彤彤的结婚证书，比四十年前那两张“小奖状”喜庆多了。新结婚证增加了一张夫妻合影，我俩的照片无论怎么看都会让人产生老年再婚的感觉，过去的时光已经一去不复返了。没想到事情办的这么快，临走时我忍不住问了一声，刚刚那一对夫妻怎么用了那么长时间？那个工作人员告诉我，老者的妻子是一个残疾人，她的眼睛失明，跟着进来的男人是她的监护人，是来帮她登记的。残疾人的婚姻受法律特别保护，如果离婚，必须通过法院才能办理。经工作人员一解释这才明白过来，原来如此！我的脑海里不时浮现出两个人的身影，对于这对特殊的婚姻来说，我们是祝福呢，还是遗憾呢，我说不明白！

两个钟头的时间很快过去了。这个期间包括我们在内，一共有五对公民的办理了合法手续。在这五对人当中，真正让人感觉和谐、美好、顺理成章的只有一对，这是我预先没有想到的，颠覆了之前对这个神圣机构职能的理解。我仿佛看到登记处的大厅就像一面镜子，它不仅仅映出了人们对爱情和幸福的向往，还映出了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追求，更折射出道德、亲情、利益、无奈、失望和伤心等等各种情感交织的多元社会......这就是生活，这，就是千姿百态的生活！我们也置身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