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离记

新右卫萌

二十八号晨，二零二二年二月的最后一天。爱人撩开窗帘，惊呼“下雨了！”楼下的柏油路面沁了小雨，显得分外黑。 被封，已过了整整一周。二十日冬奥会刚结束，院角还散落着零星的残雪，我们从雪季隔离到了雨季。 二十二日夜，十一点多，刚躺下要睡。楼下，院中传来的嘈杂声，引得爱人起身观望，警灯四闪的救护车，让我们以为，谁家有病人要送医。 “咚、咚、咚……”连续不断的敲门声，很是急促，门外说过会儿有人要来做核酸。我没多想，就把儿子叫醒起床。院中，手机亮屏的晃动，看出又来了一批人，听着有人说要封楼。

　　做完了核酸，护士们大概说，我们楼里出现了疫情。怎么突然身边就有了新冠，疫情爆发两年来，有来势汹汹时，有此起彼伏状，我去小区值守过，爱人也上门催过接种疫苗，但从未如此接近过。儿子正在衡水武邑读初三，三个月后，就要参加中考。今年，又面临减负招生教育改革，升学的不确定性加大。三月二号，就要开学，楼封了，他还能走吗？走不了怎么办？我和爱人辗转反侧，睁着眼，空气在黢黑中凝结，你一句，我一句，没了睡意。

二十三日，网格员在群里通知，新冠阳性确诊病例的密切接触者乔某，曾搬家进过我们楼里。单元门贴上了封条，还拉起了警戒线。看来，一家三口真要被封闭隔离十四天。

　　工作倒可以兼顾。政治处撰写的上报材料和人事档案疑问，我在微信里就能给他们修改答疑。爱人是单位的老人事干部，这几天在职人员基础绩效工资、年度考核奖和退休人员月度生活补贴调整发放同时进行。都是新工作，问题不断，她的电话在组织部、人社局、单位会计人事同事间，不停切换。她性格好，业务熟，间或还有外单位的同仁请教。连声感叹，在家隔离，也不比单位轻松啊！

　　工作总算告一段落，做饭打扫之余，站在阳台，看院中行人、左邻右舍，聊以弥补对户外的祈望。邻居李哥去不了公司，也无奈地站在阳台瞭望。六楼的老婆婆，女儿远居海拉尔，独坐窗前，满眼空荡落寞，让人心酸。

　　二月末的塞外，春寒料峭，楼底的丁香，应该顶出了新芽。身着“平安万全”红坎肩的社区网格员，小区保安，冷风中忠于值守，还穿梭着帮居民倒垃圾，取快递，运送生活物资。脚冻的不行，只能来回踱步生热。

一个电话，华佗药房的店员就给送来了爱人买的药。
　　“放心吧，菜品齐全，送货上门，保证不涨价！”滨河小超市的老板边在订菜微信中回复，边忙着在四号和七号两楼间送菜。
　　“别担心工作，好好在家休息几天吧！”单位领导也关怀备至。

　　二十五日，本不想告他，父亲还是问出了被封的消息，骑电车送来了蔬菜、水果、馒头、烙饼。关键时刻，老爹一马当先。

岳父母也不甘示弱。第二天，老俩口大包小包的送来了一堆食物，亲手煮了我们爱吃的腐大豆。隔着窗户，还一个劲儿的大声问儿子，想吃什么就说。

　　足不出户，得自找事做。晨起第一事，就给硕果仅存的鱼儿喂食。这是去年秋天，我和儿子从城西河里，捞回的野生鲫鱼。再给文竹、墨兰、虎刺梅、树马齿苋，逐一喷水。爱人最关心花盆中稆生的西红柿，何时能变红。

　　太阳好时，搬一木凳，抽了本《叶圣陶精选集》。《牵牛花》中写道“藤蔓从两瓣子叶中间引伸出来以后，不到一个月功夫，爬得最快的几株将要齐墙头了，每一个叶柄处生一个花蕾，像谷粒那么大，便转黄萎去。” 时间漫漫，静心品读。发现这精品力作，真还是文学大家们细触生活、感悟思考、敏锐捕捉的结果，可不是囿于园中，背好词好句就能行。英国的幼儿园让孩子们去森林里，见识爬虫草木，小学里安排最多的课程，是体育课。抬头看，书房里的孩子，却正埋头于作业堆。一声叹息，我快步上前，悄悄问了句，“儿子，你要不要喝水！”

　　膝关节有毛病，要适度走步锻炼。从阳台到后窗是十九步，从后窗到阳台是十九步，这像伏契克笔下困室中的活动，每天都要走上多遭。

　　二十六日，缸中的小鱼死了。据说鱼的记记只有七秒，它应该不知道自己殁于隔离期。

二十七日晚，儿子网课后的班会，班主任强调“今天，距离中考仅剩一百一十四天！” 儿子学习倒算努力，可成绩还不拔尖，马上就要一模考试，这一耽误，后果难料。之前，为保证他能如期正常开学，我可是连近在咫尺的崇礼冬奥会观赛都没去，生怕和疫情沾上边。 楼上老伯打早出去遛了个小弯，还有出去倒垃圾、拿鸡蛋的，咱也能不能向社区提出申请或想别的办法，让儿子按时去上学呢？

　　口腔中出现了溃疡，挺疼。爱人嘴唇也长了泡，说话得吸溜着。

　　她见我愁眉不展，柔声道“忧伤肺，你咳嗽还没好，别多想了！”从年前就开始的感冒咳嗽，时好时坏，身虚心烦。

　　是啊，面对疫情隔离，哪家没有些困难呢，听说还有高中会考、公务员面试的都可能被耽搁。国家已经为疫情付出了那么多，才有了全球独步、风景这边独好的防疫效果。时代的一粒灰，落在个人头上就是一座山。要把这山扛住，有什么不能克服的呢？

　　二十八日，五点。心有事，就早醒。请假晚去学校，得自驾去送，比集体坐大巴，生出一堆事，不得不提前琢磨安排。学校要儿子出发前两次核酸报告的纸质版，这出不去，又得麻烦亲友们了。为保证路途无接触感染，到达武邑需再做核酸，费时多半天，意味着自驾凌晨就得出发，否则还得晚去一天。路途远，出门少，要不让老司机四哥和我去？轮胎年久老化，跑长途不安全，我出不去，能不能让他给换一下呢？要点对点返校，中途就不能进店吃住，就要备足饮食所需，还有什么没想到的呢……

　　下午，父亲来电，万全镇的婶婶昨晚去世了，这可没想到。春节时父亲就想去探望，可他正血压一百九，心悸不断，我没带他去。这下，再也见不上了！

　　单位小宋兄弟也因去了趟北京，要求居家监测，孩子也不能按时开学去衡水，看来受困的真还不只我一家。

“按最新要求，咱们送孩子回来，还得隔离两周！”

　　还要两周？小宋的话，又让人心头一沉。

　　“没问题，我先去换了轮胎，然后和你去送孩子。”四哥的回答干脆爽快。

疫情无情，人有情。悄然而至的春雨，让人眉头一展。隔离还将继续，享受亲情，不废时光，胸有氤氲，就不再心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