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仪（短篇小说）

周自衡

一

每个人都向往幸福，但各自的追求不同。

李志豪怎麽也没有想到，米兰的一次不期而至却惹出些说不清道不明的麻烦。那天中午，快到下班时间了，李志豪收拾着办公桌上零乱的文件材料，准备到楼下的单位食堂去吃午饭。当、当、当，突然响起了几声短促而连续的敲门声。“请进！”

话音未落，门早已被推开了。李志豪抬头一看，是妻子米兰风尘仆仆地来到面前。

米兰很少到李志豪的单位来，特别是中午要下班的时候就更少了。李志豪不解地问：

“你怎麽来了？”

“怎麽，我不能来吗？”米兰有点不高兴了，阴沉着脸坐在李志豪面前的沙发上。

“不是不是，你不常来，冷丁来一趟，我以为有什麽事呢。”李志豪一边解释着一边走过来，用一次性纸杯在饮水机接了一杯水放在米兰面前的茶几上。

米兰这才缓和了点，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水，说：“我到你们单位跟前办了点事，就顺便过来看看。”

“李主任，食堂开饭了。”办公室黄秘书推开门探进头来，“哟，嫂子来了？一会儿到楼下一块吃饭罢。”

黄秘书进来同米兰握了握手，退了出去。

李志豪看了一下腕上的手表，心想，食堂开饭了，领着媳妇到食堂去蹭免费的午餐多不好意思，会让人瞧不起。李志豪拿起手机在美团上点了两个餐。他知道，妻子米兰这段时间正在减肥，给她点了一份麻辣烫，自己点了一份砂锅饼。不一会儿就送到了，两人在桌前吃了起来。

“米玲离婚了。都有半年多了，我才知道，这个鬼二丫，干什麽都神神秘秘的。”米兰一边吃一边告诉李志豪。

“我早就估计到了，她离婚是迟早的事。”李志豪听了没有半点惊讶。

“听说她和市商业银行的一个副行长关系不一般。”

“二妹整天在外面跑，还能不碰上几个多情的男人。”

李志豪想说米玲还不在外面处几个老铁，怕米兰生气。和米兰在一起生活几年了，这一点他还是知道的，她包括她家人的缺点是一点都不能说的，李志豪偶尔说走了嘴，米兰就要急眼，半天不过劲，还要把你家人贬得一无是处。

一边吃一边唠，李志豪放在桌边的手机突然嘤嘤地响了两声，他和米兰几乎同时意识到这响声是来了微信。李志豪拿起手机，瞥了一眼，知道是若珊发来的，上面显示着“今晚的事别忘了。”几个字。因为米兰好多心，李志豪和女同志来往，关系近一些的，一般在手机里都不留丝毫信息，看后随手就删掉了。他刚要把微信删除，却被米兰隔着桌子一把手抢了过去。

米兰看了看微信，“这是怎么回事？若珊是谁？”米兰手里攥着李志豪的手机，饭也不吃了，用疑惑的眼神看着李志豪。

这天是情人节。几天前，李志豪就和若珊订好了的，今晚他们要聚一聚，酒店都订好了，李志豪还为若珊订了一束玫瑰花，这也是若珊暗示李志豪这样做的。若不是若珊说得太含糊，在米兰面前咋说也能糊弄过去，和米兰生活几年了，对李志豪的这一点，米兰的心里还是有底的，可这样一来就不是三言两语能够说清楚的了。

李志豪一看不说实话，这关是难过了，“我和她真的没什麽，我可以对天发誓。”

李志豪就把他和若珊认识的前前后后对米兰讲了。李志豪和若珊是大学同学，在学校时彼此之间就有好感。毕业后，李志豪分配到学校工作，杨若珊则进了机关，据说是市纪委。去年的一次同学聚会，勾起了两人尘封的往事。若珊有过一段短暂的婚史，离婚后一直单身。打那以后，若珊到这边办事，甚至绕道也要到李志豪那儿坐坐。有一次，若珊求李志豪给帮忙办了点事，也是朋友的事，是不是醉翁之意那就不好说了。这以后，若珊就请李志豪吃过两次饭，可是一个大男人总不能让一个女人三番五次地请呀，咋说也是同学呀。那天，若珊来电话，李志豪和她聊了一会，就说晚上请她吃饭。若珊说，现在没时间，你要请客，就情人节请吧，这样这顿饭就订在了情人节。

李志豪对米兰说：“今天晚上回请杨若珊，我本想下午那面定妥没啥变动再告诉你，这不还没来得及告诉呢嘛。”

“这‘今天晚上的事’就这麽简单？”

“那还能怎样呢？”

米兰哪里相信李志豪的解释，一肚子的气，饭也吃不下去了，在这个场合也不好发脾气。就站起来说：

“今天晚上你不能请客。到时候给我回家，到时候你不回家你就永远不用回去了。”

说完，米兰“啪”地一声把李志豪的手机拍在桌子上气冲冲地走了。

二

米兰走后李志豪就把电话打给杨若珊，撒了个谎说是市里来检查工作有个应酬，晚上这客就请不了啦，改天再说吧。也不知道若珊相信不相信，李志豪撒谎心虚，没等若珊说什麽，赶紧就把电话挂了。

下了班，李志豪就按时赶回家，他和米兰有个约定，如果李志豪下班前给米兰打电话，那就是下班后他有时间去接孩子，否则就要米兰去接。今天是特殊，必须按时赶回家。

下班时间是车流高峰，李志豪把自己的车从地下停车场开出来，也是走走停停，堵车堵得也太厉害了，市政这几年修了南北东西两条快速立交干道，又修了四环五环，可这堵车仍没见缓解。一边看着车外的街景一边想着，突然，兜里的手机响了。李志豪掏出一看是米兰的二妹米玲的，点一下屏，里面传来米玲的声音。

“姐夫，晚上我请你吃饭，能赏光吧？”

“晚上没事，你在哪儿呢？”

“我在你家呢，快点，等你啊！”米玲挂了。

李志豪知道，米兰是一个特要面子的人，不管什麽时候，哪怕两口子打得正凶，门铃响了，有人来，她立马就会笑脸相迎，立刻就变成另外一个人。中午发生的事，你就是打死她，她都不会对别人讲。

李志豪打开家门，“姐夫。”是米玲叫着。李志豪边脱鞋边答应着。米玲迎上来，随后从客厅里跟出一个男的来。

“姐夫，吉喆。”

李志豪似乎在哪儿见过，一时说不准。吉喆过来和李志豪握手，李志豪脱去外衣，米玲接过去，他和吉喆一同进了客厅。

第一次见面李志豪感到吉喆人长得很精神，但已不年轻，衣着光鲜，有些气度。李志豪在区政府工作，整天接触的人，虽不能说是高层人物，但也是一些较有层次的人，因此，李志豪对衣着比较敏感，他也希望米兰姐几个穿得鲜鲜亮亮，光彩照人，衣着不仅仅是给生活增添一些色彩，更重要的能表现出一个人的文化、喜好、气度以及一些经济层面精神层面东西的表露。让李志豪评介米兰她们姐三个的衣着是，米兰朴素但晦涩，米玲华丽且成熟，米雪靓丽又活力。

早就听米玲说起过吉喆，对他的情况直接听米玲说的和间接听米兰说的，对他已有一些了解。

“挺忙的？”吉喆微微一笑。

李志豪本想说，办公室哪有忙闲，一天乱七八糟的事，没头没脑。可一想不行，这不是贬低自己的工作发牢骚嘛，初次见面这样说有些不妥，话到嘴边上改为；

“春节后刚上班，还不算太忙。”

说着，米玲抱着一个“啊，啊”哭着的布娃娃走进来，“姐夫，你看吉喆给苗苗买的布娃娃。”

李志豪对他们这种人见得多了，事事不落过程，对啥事都想的比较周全，这种人在哪儿都吃香，现在叫什么来着，情商对情商。

“我给老三打个电话，看他们收摊没有。”米玲嚷着。电话拨通了，“米雪吗？收摊没呢？铁刚，啊？什麽？米雪流产了，咋不早告诉呢！？在什麽地方？市一院住院部妇产科，好，我们马上到。”

几个人赶紧穿外衣穿鞋，冲到楼下。刚才李志豪回来就看见单元门前停车位停着一辆奔驰，没太在意。下楼一看才知道，原来是吉喆的，大奔，够气派。人行就是行。听说米玲那辆凌志早就换成宝马了，也不开过来让我们瞧瞧。

到了市一院住院部七拐八拐找着了妇产科，推开病房门，大家一看，米雪在病床上躺着输液呢，铁刚锁着眉头在一旁坐着。

“咋回事？”米玲快人快语。

“我昨天从广州沙河上货回来，今早到的货，头晌货走得挺快，下晌我让扛包的从库里扛过来一包，扛包的扔到柜台前就走了，正好有上货的来买货，我猫腰一抬，就觉着抻了一下，完了就一会比一会疼。三点多到这的，就上手术台了。我看你们也挺忙的，也没马上告诉你们。”米雪躺着说，泪水涌出来。

“谁跟谁呀，不告诉我，你还不告诉大姐一声。这可就是你们两口子的不对了。”米玲又开始扒扯铁刚。“你们要是没有扛包的钱，我出，一年有个千八地够了。”

“别说了，够上火的啦。”米兰指着铁刚向吉喆介绍说，“这位是我老妹夫铁刚，和米雪一块在地下卖服装。”然后又指着吉喆说，“这是吉喆，你未来的二姐夫。”

两人握了握手，吉喆说：“买卖不错吧？”

“还好还好。”铁刚回答着。

米雪哭了，铁刚用纸巾给她擦泪。

“哭啥？多大个事呀。”米玲问。

“大夫说，要是再流产，以后就不能怀孕了。”米雪的眼泪又流了出来。

“先养病，想那麽多干啥，那不是以后还有机会嘛，把身体养得棒棒的。”米兰知道米雪和铁刚处对象时就流过产。

“现在人家都不要孩子，你这还哭呢。”米玲说。

米玲早就跟大姐说了，她和吉喆结了婚，就不想再要孩子了，她家蒙蒙归她。

这酒店也去不成了，几个人换着在医院附近的小吃店胡乱吃了点。大家商量来商量去，米兰坚持留下和铁刚照看米雪，其余的人都回去。米兰就是这样，当大姐的，姐几个谁家有事，不得跑到前边，爸妈不在了，照顾两个妹妹是她应该做的。

吉喆一看要走，忙让米玲微信转账给米雪两千，米雪和铁刚推辞着“不用不用”。米玲也喊：“收下收下。”米雪和铁刚表示感谢，吉喆给李志豪一个歉意的眼神。

大家走出病房，米兰和铁刚出来送，李志豪问米兰：

“苗苗呢？”

“你还想着孩子呀，丢了。”米兰不是好眼睛瞪李志豪，“在她奶家。”然后又小声说，“你等着，完了我再收拾你。”

三

一个傍晚，李家刚吃过晚饭，米雪和铁刚就来了。两人还没坐稳，米雪就说：

“姐，我想跟您商量个事？”

“啥事？”米兰瞅着米雪说。

“我想和铁刚兑个床子卖服装。铁刚的哥们给搭咯的。”

“在哪儿？”米兰一边打毛衣一边问。

“地下商业街。”

“得多少钱？”

“三万，还有点货。”过了会儿，米雪又说，“姐，我们手里也没钱。”

“这兑床子三万元，再进货的底子钱至少还得几万元。你再和你二姐商量商量，我这儿给你先拿你五万。”

“二姐肯定没问题。”米雪上去搂着米兰的脖子，“大姐，你真好。我们挣了钱就还你。”

米雪是家里的老闺女，小时候得过风湿性心脏病，让爸妈惯得啥似的。上学时学习不好，后来上了市第一职高。毕业后，也不愿意做什麽，在家呆着。一直和铁刚家是邻居，小时候俩人就挺好。铁刚参军复员后，进了一家民营企业，和米雪结婚后，企业倒闭了，小两口也没啥干的。米雪家原来有一个门市房，就是临街住宅改门市那种，不大，位置还有点偏。米雪和铁刚刚结婚那咱用这个门市开过小吃部，也不咋挣钱，算来算去，还不如把房子租出去吃房租。就这样，把房子给租出去了。

母亲去世前，把米兰米玲叫到跟前，告诉她们，米雪她们不如你们俩，那个门市房就给米雪她们了，你们姐俩比老妹强，就不要和米雪争了。

铁刚家的经济状况也不好，米雪结婚后仍和父母住在一起。母亲去世时，料理完丧事后，米雪把大姐二姐叫来，把父母留下的这栋老房子作价60万，三一三十一，米雪要留住这房，就给大姐20万元。二姐20万元。她家现在这种情况，谁还能追着要这笔钱呢，以后再说吧，再说，她大姐二姐谁家也不缺钱花。

第二天，米雪、铁刚领着米兰、米玲到地下商业街去看床子。大家到那儿一看，都觉得比较可行。这几年，地下商业街是异军突起，谁也想不到人防办这个清水衙门也借着改革开放的光，肥得流了油。这两年，周边的大商场让地下商业街都把买卖抢走了。姐几个瞅着眼前这如潮的人流，都觉得这是一块风水宝地，机会不可错过。马上打电话，这就把原业主找来，把合同签了，钱也交了，这事就算定下了。

米雪和铁刚又跟着他哥们到南方起了一趟货，米玲又张罗着找人看了日子，这摊位就择日开张了。

铁刚和他哥们跑外进货，先后跑了广州沙河十三街、西柳、柯桥等地，米雪在家看堆卖货。万事开头难。开始时不走货，米雪看着商场人来人往，心里急呀。

那天，收了摊，米雪回到家，懒得做饭，上午米雪在床子那儿，铁刚就来电话说是进货回来今晚到家。米雪想给铁刚做点饭，可她心里老是想着不卖货的事，没有心思做饭，更没有心思吃饭，想等一等铁刚回来再说，这两天不走货心里烦着呢。

米雪正在床上躺着呢，铁刚就风尘仆仆地回来了。进屋一看，米雪在床上躺着没做饭，就有点不是心思，又一想可能是米雪不舒服吧？想着这些，也许是把门关得声音大了点。米雪开了腔：

“你摔什麽摔，你累，我站一天也不轻巧。”

铁刚本来就有点不是心思，听米雪这麽一嚷，也来了火：“你累，谁也不轻巧，我老远巴远地赶回来，为了节省到现在还饿着肚子，谁听你这些。”

米雪一看铁刚也来了脾气，就哭起来：“你个没良心的，一个男子汉啥能耐没有，我家对咱帮助多大，我跟你算倒八辈子霉了。你累跟我发脾气，我累跟谁发脾气去。呜，呜－”

媳妇一哭，铁刚没了主意，他也知道这几天不卖货，米雪心里也是急呀，看着媳妇嘴上上火起了泡，心里也不好受呀。连忙过去抱住米雪哄起来，米雪一个劲地推铁刚，铁刚起身去做饭。

做好了饭，又来哄米雪，千道歉万道歉，总算把米雪哄乐呵了。两人边吃饭边商量着要找二姐商量商量。米雪给二姐米玲打了个电话，米玲在温泉洗浴广场呢。她说，你再晚来一会儿电话，她就进去冲浪了，衣服手机往衣柜里一锁，谁来电话也接不到了。米雪说要找她请教个事，米玲说，我这忙着呢，明天过去。

米玲做买卖有一套，在市里一家相当规模的粮油公司做副总。原来也只是一个小会计，她前夫张奇是粮油公司的业务员，去年大豆涨价，他只身去建三江捣登大豆，光和人家喝酒了，大豆袋子里边被人掺了不少筛漏子、沙土，送到地方因质量问题退了货，一下子赔了上百万，被公司停了职，米玲说是因为这离了婚，实际上因为啥谁去追究这事。

米玲这两年通过吉喆的关系，给企业贷到大笔低息贷款，使企业扭亏为盈，也因此而升任公司的副总。米玲有经商的天赋，当上副总也使她的才能得以发挥。自打米玲当上公司领导，企业一天好于一天。全市的部队、学校、监狱、机关食堂等，差不多都成了公司的客户。米玲也一天忙得没一点闲工夫，整天陪着客户出入酒店、温泉、按摩和一些娱乐场所。

第二天上午，米雪和铁刚刚到床子不久，米玲就姗姗而来。米雪身前身后地介绍着服装的款式、价格，近几天的销售情况以及邻近摊床的情况。从一开始，姐几个就商量着把摊床定位在低档批发兼零售上，高档服装底子大，走货慢。再说与整个地下商业街的销售宗旨也不一致。近一两年网购也悄然兴起，对实体店的冲击会越来越大，必须采取超常措施，否则就会被市场所淘汰。

米玲一边看一边琢磨，最后提出几点建议：一是服装属季节商品，要提前进货，提前销售，提前甩货，防止积压。二是现在人们都追求个性，因此，服装品种要能够充分展示个性，追求多样化。三是坚持大众化，低档化，以低价位取胜，见利就走。四是要向其他业户学习，看人家怎麽办，取人之长。学会要价技巧。五是供奉财神。

米玲不愧为经商高手，说得米雪两口子是心服口服。铁刚张罗着找人做神龛，又跑到佛教用品商店请来财神。进货这段时间也换成米雪，摊床的经营也渐有起色。

四

虽说现在时兴找情人，可在李志豪看来，自己根本就不具备找情人的条件，一没时间，二没精力，再说了，公务员纪律要求得也严呀，李志豪对这种事情和别的男人一样，也有那种欲望和冲动，因为他的婚姻生活太平淡了。他和米兰都是二婚，李志豪的家原来在农村，后来父母进城做小买卖，他就跟着父母进了城，高中毕业考了大学，大学毕业后分配到一所中学教书，经人介绍，和一位市领导的千金结了婚，这个千金不仅长相一般，而且脾气忒大，尽管后来这位岳父大人把李志豪从学校调进了机关，还是未能挽救他们的婚姻。李志豪离婚后，三岁的儿子归前妻抚养，常年寄住在孩子的姥姥家，法院裁决李志豪每月付给一定的抚养费。

他和米兰也早就认识，李志豪大学毕业后，同米兰在一所学校工作，彼此之间也有耳闻。米兰成长在一个教师之家，米兰在市里的一所师范院校毕业后，参加了教育工作，因为在婚姻方面对男方要求得过于完美，一年一年地步入了大龄青年的行列。

在婚姻上面，年轻人往往考虑情感方面多一些，而再婚或年龄大的人往往考虑对方的物质条件多一些，李志豪就属于后者。李志豪认为米兰是初婚，又有一个固定工作，对自己比较合适，而米兰则觉得志豪是一个机关公务员，将来有发展，人又长得帅，至于有一个小孩，这麽大的人了，离了婚的没有小孩的也太少了。尽管两人没有什麽感情基础，但是两人考虑双方的条件比较相当，最终还是组成了一个新的家庭。

米兰在医院护理米雪，和铁刚换班睡觉，白天就直接从医院去学校上班，米雪住了几天院就回家了。

那天，李志豪下班回到家，进屋一看，屋里清锅冷灶，米兰在卧室的床上躺着。这几天，每天都是李志豪去奶奶家接苗苗去幼儿园，今天他不知道米兰回不回来，接了苗苗仍旧把她送到了奶奶家去了。进了屋，脱了外衣，他知道米兰这几天不一定消气，连忙到厨房去做饭。

“李志豪，我要和你离婚！”

李志豪回头一看，米兰头发蓬蓬地站在卧室门口，两眼喷着怒火。

“我确实没有做一点对不起你的事。”

“你给我滚。”

拖鞋、扫把一股脑地飞向李志豪，即而，米兰像疯了一样扑了上来，用拳头向李志豪打来，又拽过李志豪，连同他穿的衣服和鞋子一起扔到门外，“砰”地一声把防盗门关上了。李志豪长吁短叹地站在门外，思来想去，没辙，最后悻悻地下了楼。

上哪儿去呢？暮色降临，华灯初上，大街上人来车往。去父母那儿，不行，没法编造理由，让他们知道了，要上火的。上单位吧，让值班的回家。想好以后，就往单位打了一个电话，告诉更夫，值班的来了，让他先回家，自己马上就到。李志豪找了个小吃店，胡乱吃了一口，回小区停车位上开了车就赶往单位。

值班室的电视里演些什麽节目，乱七八糟的，李志豪也没心思看，就上楼来到了自己的办公室，随手打开电脑。一早，王区长就把李志豪叫过去，安排了五六项工作，最着急的是市里要召开一个创建营商环境汇报会。黄秘书把他起草的王区长汇报初稿传过来，李志豪看了一个开头，心里乱糟糟。忘记谁扔这一盒烟，李志豪本不会吸烟，这时心烦，拽出一颗，点着，吸了一口，猛烈地咳嗽起来。

苗苗都6岁了，下半年就上学了。他太爱女儿了，几乎答应她的一切要求。还答应她，星期日去游乐场呢。他又想到自己的儿子，那孩子可乖了，听话，每逢见到爸爸，总是怯生生的，是自己给了孩子一个残缺的家庭，一个留有阴影的童年，对孩子的身心成长都会有影响，罪过呀。李志豪想到孩子，心酸，泪也掉了下来。他不能再做对不起孩子的事了，可是发生的这些就都是自己的错吗？

你米兰又是一个什麽东西，叫嚷着要离婚。在这个城市里，别的不多，单亲母亲领一个孩子过的成千上万，你离了婚再想找一个可心的对象，那简直就是不可能的事。我李志豪找你，就是想要有一个温暖的家。结婚这几年，你米兰给我什麽了，感情冷漠，说话没好气，抠门抠得到了不尽人情的程度，一天回到家除了指责就是絮叨，这个也不干，哪个也不对，扔下三十奔四十的人了，芝麻大个官也没混上，米兰这些话，真好像一把尖刀插在心脏上一样难受。

我李志豪干到今天容易嘛，你知道我一天像什麽嘛，你知道我的甘苦嘛，工作一天忙忙碌碌，这机关里的人际关系更让人头疼，我一个主管政务的副主任，上头有主任，再上头还有常务区长、区长，还有书记、常委，人大的，政协的、纪委的，奔40的人了，也不能老是干伺候人的差事吧，一天出来进去，看着谁不得点头哈腰，哪个部门也得罪不得，年节的礼尚往来必不可少，单位哪家有事情不得去，你说我一天活的累不累，这些你知道嘛。今天你让我当官，明天你嫌我没能耐，容易嘛，在这机关里二三百人谁不想往上爬。

五

第二天，照样在单位值班，想给米兰打个电话，想了想算了，突然手机响了。一看，手机号码挺陌生。

“哪位？”

“我吉喆，大主任过来吃饭。”

“都谁呀？”

“我和米玲到米雪他们床子看看，大姐说你在单位加班，先过来吃饭，在斯诺特大酒店二楼，等着你，快点啊。”电话随即挂了。

李志豪把车停进停车场，上了二楼，服务员引导他找到包房，拉开门，米玲、吉喆、铁刚都打着招呼，米雪没过月子，没让她来。米玲把李志豪让到了正对门的位置上，又把外衣接过去，挂在衣挂上。

“点菜，还给你留个菜呢，爱吃啥点啥。”吉喆把菜谱递给李志豪。

李志豪推着，“随便随便。”

菜上齐了，李志豪能叫上几个菜名，八珍鱼头、荷叶鸡翅、虾仁蛋羹、鲍汁扇贝等，大行长真是久经酒场。

“喝啥酒？”吉喆像是请示李志豪，当然，李志豪虽然比吉喆岁数小，但在这种场合也是当之无愧的老大，应该是啥事都得看他的，他吉喆这点道理还是明白的。再说了，吉喆这大行长请客，又是家庭聚餐好了孬了都不是，让李志豪定，谁也挑不出啥来。

李志豪想，这事我得定，吉喆哪好意思点普通酒，这要是点上八二年的拉菲，那不是让大行长太破费了嘛，时下正流行喝方瓶呢。

“那就方瓶吧。”李志豪发表了意见。

“要六星的。”吉喆补充一句。

酒上来了，吉喆忙着倒酒，米兰不能喝酒，其余每人满满一大杯。

吉喆开了口：“姐夫说两句。”

“你说你说，东道主嘛。”李志豪推给吉喆。

其实吉喆那是客套，吉喆有点故弄玄虚：“今天向大家报告一个好消息。”停了一会儿，说，“米雪没来，后补，今天我和米玲正式向大家宣布我们就要结婚了。”

几人一听都有些兴奋，李志豪说：“这麽大的喜事，得好好庆贺庆贺。”

米玲站了起来：“今天不算，哪天好好请大伙一顿，借此机会我和吉喆先敬各位一杯。”

几位都站了起来，碰了杯，都喝了一大口。借此机会，大家说些新婚祝福的话。

突然，李志豪的电话响了，李志豪低头一看，是黄秘书打来的，他和吉喆毕竟是头一次吃饭，在饭桌上接电话不礼貌，便说：

“不好意思，我出去接个电话。”

“你给我老实坐着吧，这又没有外人。”李志豪刚一起身，就让吉喆两只手按在椅子上。

“李主任，我是小黄。白天在办公室也没法说，我告诉你个信儿，咱们区政府要动干部了。”黄秘书在手机里说。

“我也听说点信儿。”

黄秘书听人说李志豪调进区政府和当上区政府办副主任是借了他原来老丈人的光。

“李主任，你再往上一挪就是主任，可这主任不是一般人能干得上的，哪任主任不是区长挑了又挑选了又选的。”

“以你之见呢？”

“李主任，以我看，我说了你别多心，咱们在一起多合手呀，可机关干部在咱们这层过了40就没戏了，趁年轻赶紧往哪个好一点的局委办挪挪，靠几年，业务也熟了，兴许弄个一把手呢。”

“谢谢你，哪天咱们专门探讨探讨。”李志豪也想，他不动黄秘书这个副主任也当不上。

李志豪挨着吉喆坐着，手机里的声音，别人听不到，吉喆听个一清二楚。

“大主任有需要帮忙的，尽管吱声。我做你的坚强后盾。”别人不明白，李志豪心里明白，吉喆是个场面上的人。

大家边喝边唠，两瓶酒下去了。先谈米玲他们，又谈米雪他们，最后谈到李志豪他们，其实李志豪他们本无啥可谈，但是李志豪有点多，就把手机微信的事说了出来。实际上他也想让大家替他说说话，争口气，他一个大男人活的是不有点太憋屈了。他本意是想让大家替他说说话，让他回家算了。你老在单位值宿，别人还不想，你家里今天来人，明天来人，还能总来人呐，在单位住时间长了，会出闲话的。虽说现在讲究个人隐私，可大家对个人家庭的事还是挺关注的。

米玲首先发表意见：“现在都什麽年月了，别说大姐夫没什麽，就是有点什麽，这算什麽呀，你说大姐是不？”接着又说：“我大姐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大姐夫，你别和我大姐一样，我大姐和现代人不一样，孔门弟子，清教徒，老脑筋，你得多担待她呀。”

吉喆说：“我说今天咋让大姐来，大姐也不来呢，大姐，李志豪可不是那种人，口碑好着呢。”

米兰不吱声，知道大家都替李志豪说话，再说，自己也没抓住什麽把柄，经大家这麽一说，气也就消了。

大家吃了主食，下了楼，出了酒店，吉喆嚷嚷，“喝酒不开车，代驾我都找好了。”大家各自坐上车回了家。

六

这几天，公司正忙着粮食储备库的建设工程项目的前期准备工作，公司前身是区二粮库，后改为粮油贸易公司，去年又批了国家粮食储备库，正是忙得不亦乐乎，公司的业务这块大多由米玲负责。米玲这几天也正在攻武警部队这块堡垒，白天和武警某部后勤处的一个主任约好了的，晚上要去月亮湾，那里吃住玩一条龙，主任不知道是推脱还是真有事，去不了啦。正在这时，吉喆来了电话，约米玲去吃饭。米玲也没推迟，欣然前往。吃过饭，吉喆说，要领米玲去一个地方。米玲问，什麽地方？吉喆说，到那儿就知道了。

两人的车子穿过市区拐进了丽墅华庭，米玲早就听说过这是全市数一数二的高档别墅小区，车子在一栋别墅前停了下来。吉喆下了车，先跑过来替米玲打开车门，吉喆在密码锁上按了几下。自打拐进这个小区，米玲就猜出来，准是吉喆领自己来看房子。

果不其然，米玲跟着吉喆进了门。米玲简直惊呆了。哇！米玲也许是兴奋，也许是惊讶，也许是被房间的气势所感染，有些晕了。她惊讶这房间的整体渲染着气派和前卫，典雅和华贵，房间的装饰显露着色彩与光线的融合，整体与局部的协调，线段与图形的搭配。米玲轻轻地嗟叹，太漂亮了，她还从未见过这样漂亮的房间呢。

一二楼有十来个房间，足足有三百来平，米玲估摸着，她跟着吉喆像参观一样，看了大小客厅、盥洗间、厨房、餐厅、卫生间就有3个，卧室有5个，他们来到一个大卧室。米玲看出来那就是他们要居住的地方，房间里已经布置好了，连窗纱窗帘都挂上了。吉喆就是心细，米玲喜欢什麽颜色，他全知道。

米玲想到以后就要永远居住在这里了，高兴的一下子扑倒在软软的床上，幸福地闭上了眼睛，呼吸着室内清馨的空气。吉喆一下子扑上来，双臂绕过米玲的脖子，紧紧地搂住米玲，嘴唇重重地压在米玲那红红的炙热的嘴唇上。

结婚的事这就提上了日程，按照米玲的意思就还想穿一次婚纱，跟那个张奇连婚纱都没穿过。吉喆不那样想，还是要低调点好吧，说服了米玲后，吉喆利用休假时间，两人在月亮湾度假村待了一周就回来了。

回来那天，李志豪在区政府专门搞接待的金眉宾馆安排了一桌。当然吉喆哪能让李志豪买单呢，吉喆还不忘给每个人都买了礼物，这让李志豪感到吉喆很会为人。

至此，吉喆和米玲的小日子也就正式拉开了帷幕。吉喆婚前对他们的婚姻生活充满了希望，想的也很温馨浪漫，他考虑到两个人都要忙于事业，就到家政公司雇了一个小保姆。

一段时间后，吉喆发现米玲比他行长还要忙，几乎天天不能回家吃晚饭，有时甚至是夜不归宿，一打电话，不是在酒店，就是在陪客户洗浴唱歌，或在山庄郊游，这让吉喆很是懊恼。

吉喆外面的应酬也很多，但有时工作一天下班回到家，就是自己一个人，吃了饭，没趣。他多麽希望回到家里，热饭热菜端上来，两个人围着饭桌亲亲热热地吃饭呐，可这在米玲身上简直就是奢望。这还不算，米玲的大公子蒙蒙，一个十三四岁的半大小子，每逢双休日或节假日都要领一帮同学或是小朋友，到家里来，喝酒、唱歌、跳舞，常常一作半宿，电灯、空调从来不关。吉喆看出来，那是在表露不满和渲泄着一种愤懑的情绪。吉喆说不能说，嚷不能嚷，有气也只好在心里憋着。有时吉喆还真是有点后悔，可又有啥办法呢，给多少钱，没地方买后悔药去。吉喆想过离婚，可这已经是不可能的了。当初吉喆为了和妻子离婚，真是招数使尽，最后还是给了媳妇200万，还让媳妇到单位好一顿作。结婚这几天就离婚，岂不让人笑话。再说了，他这几年手头有点钱，又都在米玲那儿。有时候，吉喆也想，无论如何自己还是深深地爱着米玲的，他也知道，米玲也在深深地爱着她。有点不遂心的，没办法，忍着吧。

一天，吉喆回到家吃了饭，没啥事，电视早就不看了，嫌麻烦还没啥看头，就躺在沙发上玩抖音，有一个叫“似水柔情”的抖友每次都是排在前面。他就主动跟她打了招呼，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就聊起来。这个女孩很前卫，也很有水平，有一次，米玲没有回来，吉喆和“似水柔情”越聊越有兴致，不知不觉地聊到了天亮。这在吉喆看来，似乎有一种初恋的感觉。

米兰在经济方面对李志豪控制得很严，因为米兰怕李志豪有钱就会送给他的儿子。李志豪和米兰在经济上，婚前是这样讲的，李志豪工资每月按数交到家里，每月给儿子1000元的生活费，其余的不再负责。机关工资也不高，李志豪的工资每月去了给儿子的生活费，其余的全部交给米兰。米兰的工资也不算高，因此和米兰结婚这几年也没攒下多少钱，让米兰想起来就磨叨：

“你看人家米玲，比比人家，花钱像流水似的，你看看人家吃的什麽，穿得什麽。你再看看米雪小两口，这一阵子小买卖火起来，将来也能不错。”

李志豪也常常劝米兰，想归想，说归说。一个教师，一个机关公务员，哪能和做买卖的相比，咱们稳稳当当，年吃年用，风吹不着，雨淋不着，这不也挺好的嘛，一个人总是向往那些办不到的事情，那是自寻烦恼。

道理米兰是明白，可一上来劲就犯糊涂，磨叨来磨叨去，一会儿说李志豪没能耐，一会儿说李志豪没正事，说得李志豪心里火苗直往上窜。用李志豪的话说，他的忍耐力是前妻给磨练出来的，让米兰受益了。李志豪也找准了，米兰一磨叨，他就干家务，这样还真管用。李志豪不管是不是官，也算是个有身份的人，这家里老吵架，出去咋有脸见人。再说，他爱苗苗，一天看不到就想的受不了。

别看米兰花钱手挺紧，在送礼上，不含糊。转眼又快到中秋节了，正是送礼的机会。

那天，下了班，回到家。吃了饭，米兰一边辅导苗苗做作业一边对李志豪说：“不说下半年区上要动干部嘛，这十一快到了，你准备给领导送点啥呀？”

李志豪不想送，谁会白白地把自己本来不多的钱又拱手送给别人呢，他在机关工作这些年了，也听说过机关里面提职是要送礼的，但是不是真的，没人告诉他，也许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事。冲他李志豪的为人，玩邪的他不会，也没送过，这个副主任是靠政绩和年头来的。区政府才子云集，他李志豪在众多笔杆子里还算是把手吧，他心里也没服过谁。米兰催促过几回，他只是说送、送，态度并不积极。

有时，在班上，不忙时，李志豪就想起若珊，也不知道她近来咋样了。他知道，若珊毕业后，结过婚，可不长时间就离了，现在仍然是一个人生活。一个女同志也不容易呀，这段时间来电话的时候少了，可能是米兰打电话骂她了，他想跟她解释解释，又怕米兰没骂他，岂不没趣无聊。其实，这一二年来，李志豪也感觉到，若珊是真心喜欢他，这种事情不用问，第六感觉告诉你，可是李志豪不是那样的人，自己也知道在感情上永远缺乏的就是主动性和进攻性。

李志豪操起话筒，想给若珊打个电话，想了想又放下了。

七

这段时间电商异军突起网购铺天盖地，实体店的生意不好做了，米雪上火心也扑腾扑腾乱跳。那天晚上，米雪犯了风湿性心脏病，铁刚连夜把她送到市医院。住了一周院，也花了不少钱，这让米雪好心疼。出院以后，两人商量，由米雪在家看床子卖服装，铁刚去上货。

有一天，铁刚去上货没回来，米雪在家里打扫房间，随手按一按鼓起来的用不干胶粘的壁画，可是按不回去，伸手一摸，发现是一沓钱。米雪心想，这铁刚还跟我藏心眼，瞒着我攒私房钱呢。米雪一个人在家里越想心里越没縫，想自己又没孩子，这回摊位又这样，还欠大姐二姐和银行那些钱呢，思前想后，眼泪也止不住流下来。这时房门响，她连忙擦干眼泪，是铁刚回来。

铁刚见到米雪神色可疑，就问：“你咋地了？”

米雪经不住追问，趴在铁刚肩头哭了，铁刚知道这几天不卖货，米雪心情不好，就哭了起来，铁刚搂着米雪的肩膀，米雪不停地流着泪。铁刚安慰米雪，不怕，不行咱们等那间门市到期了要回来，继续开咱的小吃部，再加入美团开展送餐业务，虽然挣不了什麽大钱，过日子还是可以的，说得米雪直点头。第二天，铁刚和米雪到地下商业街摊床把货收拾收拾拉了回来。

那天，吉喆在外面喝了酒，回到家，米玲还没有回来。他又点开手机和“似水柔情”聊了起来。聊了一会，吉喆提出见面。他们约定在美丽岛酒吧见面，虽然有过视频，但凭感觉他们就已经相当熟悉了。

吉喆把车停好，疾步走进酒吧。角落里，他一眼就认出“似水柔情”来。他们相对坐着，空间飘逸着《下雨的时候》那柔美的旋律，光线暗暗的，柔柔的，令人陶醉。还是吉喆刚进门时，就为“似水柔情”点了两支曲子，一支是班得瑞的《安妮的仙境》，一支是德彪西的《月光曲》。大厅的一角，那高高的钢琴在演奏者的手下流淌出缓缓的音乐汇成的小溪，吉喆和“似水柔情”两人的思绪完全沉醉在那舒缓轻柔的乐曲之中。在手机里聊天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吉喆曾多次要求见面，都被“似水柔情”婉言推迟了，今天他们倾慕已久的两个人终于坐到了一起。吉喆默默地注视着“似水柔情”，在视频里几乎天天见到“似水柔情”，在吉喆眼里，“似水柔情”并不十分美丽，他常常把她和米玲相比，前者身材高挑，衣着端庄，有一种职业女性的美，眼神里时常闪着好像能探透人内心的光，而后者米玲，则中等身材，当然有那种让吉喆难以抵御诱惑的丰满之美，而且感情外露，常常让陈喆难以自恃。吉喆也常常根据“似水柔情”的衣着打扮去猜测着“似水柔情”的职业。原来他们曾有约法三章，这是“似水柔情”提出来的，一不问姓名，二不问工作单位，三不问彼此的家庭情况。一直以来，他们都信守着这一约定。只谈些政治、哲学、文学、时事以及个人思想爱好等。也许“似水柔情”怕吉喆知道她的底细，每次约会，她都不让吉喆开车送，都是打车离开，吉喆则恰到好处地表现出他的关心和柔情，每次“似水柔情”离开，吉喆都会跑过去替她付费。

八

奔忙劳碌过后的闲暇之时，米玲也扪心自问，自己愧对吉喆了，婚前，自己能挤出那麽多的时间来同吉喆幽会。婚后，自己冷淡了吉喆，没有尽到一个做妻子的责任和义务。这天她早早地回了家。

吃过了饭，他们早早地躺下了。米玲枕着吉喆的臂膀，说着这些天自己对他的思念和公司里的事情。米玲告诉吉喆，他们公司的吴总被双规了，吉喆听了心里咯登一下，有一件事，一直在吉喆心里，不知道吴总能不能……。米玲没有发现吉喆的表情变化，又告诉吉喆，那天她从地下商业街附近过，顺便下去到米雪那儿看看，谁知道，米雪俩人的床子停业了，他们打算明天到米雪家去问个究竟。

第二天，一上班，吉喆在办公桌前刚刚坐稳，突然响起敲门声。

“请进。”

随着话音进来两个人，一位女士，后边还跟着一个男的。吉喆一眼就认出来，走在前面这个女的是“似水柔情”，怎麽找到这里来了，吉喆心里正在纳闷。而此时此刻，女的心里也在惊讶、翻腾，以至于在心里呼唤着眼前这个人的网名，“在水一方”？！这个令她魂牵梦绕的人。

“你是吉喆吗？”疑惑加疑惑。

“是。”吉喆不由自主地有些局促地站了起来。

“似水柔情”来到吉喆办公桌前，她怎麽也没有想到，此刻，站在自己面前的人竟是深深地寄托着自己感情的人，竟会有这样如此的遭遇，她不相信，她希望这不是事实，然而……眼圈已经发热。她按照规定亮出自己的工作证，对吉喆说：

“我是市纪委检查一室副主任杨若珊。请你跟我们去纪委一趟。”

直到现在，两个深深相爱着的人，甚至是爱到极至的人，才知道对方的真实姓名和工作单位，而又是在这样一个场合，太富有戏剧性了。吉喆和若珊两人都在心里呼唤着彼此刚刚知道的名字。杨若珊知道，吉喆是因为违规审批贷款受贿而被双规了。如果没有别人，吉喆一定会冲上去紧紧地拥抱她，可是，吉喆知道已经不可能了。

出事的当天晚上，大家都聚到米兰家，商议着如何找人疏通关系的事，好设法解脱吉喆。米玲这时已经哭得两眼红肿，半边脸也肿起来。

米兰这时候想到杨若珊，要李志豪给杨若珊打电话。若珊在电话里说，能帮忙的一定帮忙。对吉喆的事只字未提。

后吉喆罪责证据确凿，贪污受贿一千多万元被依法判处有期徒刑10年零6个月，没收个人全部财产。

秋天的野外，到处洋溢着灿烂的阳光，远山近野是黄色和绿色的海洋。李志豪、米兰姐三个、铁刚一同乘车到监狱去探视吉喆。

车子在公路上飞驰，车里，各自沉闷着。李志豪想着，怕是有三四年的时间，没有到野外走走了，看到这旷野，心情就像飞出了笼子的小鸟，还是米兰的爸爸妈妈活着的时候，他们陪着两位老人出来过，一晃，时间真快，江山依旧，岁月匆匆。

车子停在了监狱门前的广场上。他们进了大门，办理了探视手续，被告知，吉喆正在探视室和别人见面呢。他们几人在外间休息室等待着，不久从探视室里出来一个人，李志豪一眼就认出来，是杨若珊，眼睛红红的，他刚想打招呼，杨若珊却低下头匆匆而去。

隔着厚厚的钢化玻璃，米玲坐在吉喆对面，泪水早已溢满了他们的双眼。米玲瞪着满是泪水的眼睛，瞅着吉喆。吉喆剃了光头，穿着肥大的号服，黑了，瘦了，胡子也长出来，脸上缺少了往日的光泽。吉喆对米玲讲，我对不起你，我贪污受贿犯了罪。

米玲听后大哭不止，哽咽着说:“是我害了你，我等着你，吉喆你要好好改造，争取减刑，早日获释，好回家。”没待上多长时间，米玲休克了，大家谁也顾不上和吉喆再说些什麽，再说接见的时间也到了，只顾照看米玲了。

米玲不能开车了，好在铁刚有本子，他开。米玲在监狱医务室做了一些简单的处置，稍稍好些大家就返回了。

一路上，大家沉闷无语。

米兰和李志豪回到家里，什麽都懒得做。米兰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想着自己的心事，米兰看到吉喆的一幕对她的触动太大了，她猛然觉得这平平淡淡生活才是最可贵的，这时才觉得自己和米玲、米雪相比真的很幸福！别看自己住的房子和米玲家相比寒酸一些，可和这个城市里的千千万万个家庭是一样的，自己住着舒服舒心，而米玲和吉喆房子才住几天，再漂亮也被没收了。

米兰见李志豪起身去做饭，也跟了过去：“米玲的命也够苦了，为了她吉喆的爱情，抛弃了家庭和孩子，在一起才生活几天，吉喆这就进去了。”

“这人生有好多事情说也说不清。”

“行长行长，”想当初，她看到米玲二婚还找一个银行行长，自己心里不服气，也不平衡，因此而看不上李志豪，没少磨叨。如今，看到米玲哭得死去活来的样子，她怕，真的害怕有一天这李志豪当了什么领导，说不准也腐败被抓起来，扔下她们娘们可怎麽过呀。

米兰说，“我看你就不要当什麽官了，咱就干好自己这一摊工作，稳稳当当，比啥都强。”

李志豪一边忙乎做饭一边想，在机关里谁不想往上爬呀，只是他感到有些难，米兰又天天在他耳边得咕。现在，米兰也想好了，不想让丈夫再去拼死拼活地去追求什麽提职啦，自己努力工作，对得起一个月几千的工资，对得起这些年党的培养父母的养育之恩就很好了。

客厅里的手机响，李志豪奔了过去，拿起手机，里面传来黄秘书的声音：

“李主任，我听说动干部的事研究完了。”

“我说你小子消息还挺灵呀。”

“我听说你还是原来位置，不过让你兼法制局局长，正处级了，恭喜你了。”

“你呢？”

“也给了个级别，副处级秘书，主任哪天下了文咱们喝酒啊，再见！”

米兰问啥事，李志豪把黄秘书电话的内容告诉她。李志豪在心里默默地想，这人呐，幸福在于自己，每个人向往幸福的心就像一块罗盘一样，在自己寻求着平衡，寻求着方位，又像一只耗尽能量的钟表，那表针，把它拨到哪里，它就停在哪里。

米雪和铁刚在努力奋斗着，抗争着。

米玲在痛苦中煎熬着，在等待着吉喆的归来。

米兰和李志豪感情日深，他们日复一日地过着平平淡淡的生活。

他们的故事还在继续……

周自衡，原名田林，黑龙江牡丹江人，现旅居沈阳，东北师范大学汉语言文学专业毕业，哈尔滨市作家协会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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