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妈和她们的手机

明月清风999

撰文、摄影/明月清风

　　老妈她们？没错！就是她们！老妈有两个，一个是生我养我的妈，一个是孩子她妈的妈。

信息社会，手机是人们交往的必备工具。年轻人爱玩新潮，什么4G5G,什么华为苹果，什么智能安卓，旧的还未旧，新款又买回。为了弥补不能“常回家看看”的遗憾，做儿女的也多会给年迈的父母买上手机，以备可以随时致以问候，了解生活起居和健康状况，或者让老人家在想念儿女时，可以随时唠唠家常。各家儿女给老人家买的手机尽管牌子五花八门，款式多种多样，但它们都有一个统一的名字：老人机。

　　我的老爸老妈十年前就已进入高龄老人的行列，很早也都用上了手机。

老爸是文化人，因为退休前的特殊工作经历，直到2018年去世，还在替党和政府帮助革命老区脱贫致富，随时候命去拍拍照片或写点文字材料什么的，每年还要到省城甚至北京去开会，手机是必不可少的，因此他对手机并不生疏，不用我们操心。

老妈不同，她是个家庭主妇，除了亲戚和乡下老家邻居，没有什么社交圈子。在家里有座机与外界联系，话音又比手机清晰洪亮，手机基本派不上用场。何况除了家人和亲戚，也没有几个人知道她的手机号码。

　　要说老妈的手机是聋子的摆设，也不完全是。她在四种情况下会用到手机。一是她上街买菜或散步时家人有要紧的事情找她；二是逢年过节她单独回乡下老家祭拜神灵和列祖列宗时；三是她有事情要找老爸和儿孙们时；四是她惦记我这个在异地他乡生活的儿子时。

她有事情要找老爸和儿孙们时为什么不用家里的座机？原因很简单，因为她年岁大了，记不住各人那一长串的手机号码。对手机玩得很溜的侄子给她的手机设置了简单明了的快捷键，她用起来就不再费力了。

　　也真是成也萧何败也萧何，正是那快捷键，曾经给她带来过烦恼。

一次，不知是软件出了问题还是按错了什么设置键，那快捷键全乱套了。按1打给了2，按2又打给了5，按5 又打给了3，乱成了一锅粥。当我的手机铃声响起，我看来电显示，见是老妈的，急忙应答，还没等我多说，她就一股脑儿给我“安排任务”，说亮亮打电话找我，打不通，又给家里打，说学校到市区因为修路，停开了公交，让我开摩托去接他。

亮亮是我的侄子，我知道是老妈打错电话了，她原本是要打给我弟弟的。我忙告诉她可能按错快捷键了，她坚持说没有按错。等一会我的手机又响了，还是老妈打来的。老妈满腔委屈：“明明没按错，怎么又错了？”

我忙给老妈解析可能是快捷键错乱了，让她暂时不要再用手机，立即改用座机给弟弟打电话。

　　老妈常会用她的手机给我打电话，可我极少极少打她的手机。如果她在家，我不必打她手机，打座机就可以了。如果她不在家，很有可能就是上街买菜或散步。家乡的城市只是个县级市，道路交通设施还不完善，很多街道还没有人车分道，别说那川流不息的汽车，光是那横冲直撞的摩托车就足以让行人胆战心惊。老妈毕竟年岁大了，冷不丁手机铃声响起，她一去接，恐怕就无暇去顾及那车来车往了。

　　另一个老妈也就是孩子她妈的妈亦即外母，手机的使用频率是相当高的。外母比我妈年纪还要大，但耳聪目明，行动利索，不相熟的人很难猜得准她的真实年纪。外母是个很精明的人，个性也要强，时常流露出一种不服老不服输的脾气。

外母儿女众多，逢年过节，一大家子团聚，少不了要照个全家福什么的。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因为工作关系，我就有相机了。那个时候，我是家族里令人羡慕的“御用”摄影师，尽管摄影技术不怎么的。亲戚有时各自活动，也会向我借相机。

当年的光学相机价格奇高，稍好一点的都要过万元，而人们每月的工资只有几百块钱。后来，数码相机的问世，特别是手机拍摄功能的出现及质量的不断提升，大概是全国有多少个手机用户，就有多少个摄影师了。

家族每次聚会，仍然少不了照相，一时间，各种不同牌子、不同款式的手机统统成了摄影神器。而当手机显示屏展现出来的一幅幅照片让大家高高兴兴地评头品足的时候，很少人会发现外母心灵深处的微妙变化。

　　外母使用的仍然是那种老式的老人机。只能打电话，不能照相。

每逢周末，家族常常聚会。按惯例，大家先到预定的宾馆酒楼喝早茶或吃中午饭，饱餐和海侃神聊之后，然后转到附近公园去享受大自然的清新空气和美丽风光。

我们所在的城市不仅空气质量在全国重点城市中名列前茅，也是一座花园城市。市区公园之多，公园之大，我走过国内不少城市，还未发现有几个城市能够望其项背。而且城区公园全部向市民免费开放。蓝天白云，椰风海韵，万绿滴翠，四季花开。游人举起相机或手机随意拍照，幅幅都是绝美的风景。

儿孙们到了公园，禁不住美丽风光的诱惑，时不时还是要拿出手机，留下倩影。

一次，儿孙们正忘情地选景拍照，外母对我说：“如果我还年轻一点，我都想学照相。”

我听明白了外母的心思，忙说：“您哪里老啊？如果您想拍照，换部智能手机不就成啦？”

　　我把外母的想法告诉妻子，妻子又转告了众兄弟姐妹，大家都说好啊，那就给老妈子换部带照相功能的智能手机。除了日常打电话，除了照相，还可以让她和远在外地的孙子孙女视频通话。

妻子带着外母去看了几间手机专营店，但究竟是买外国牌子还是国产牌子，买多大尺寸屏幕，前后置镜头像素多少，一时还拿不定主意。这时，远在外地工作生活的小舅子回来了，聚餐会上，他听说大家想给老妈子买智能手机，很是赞同，餐后立马到楼下商场亲自挑选。想着今后可以和老妈子视频通话，他这个儿子显得很高兴。但在听到大家争辩摄像头像素该多少合适后，他突然改变了主意。

　　小舅子提出了一个严肃的问题：公园里路径曲曲折折高高低低，老人家走路都需要小心翼翼，还拿着个手机照相，高兴之时忘乎所以，一不小心怎么办？

这个严肃的问题一时让大家语塞。我老爸和外母是同年生人，老爸八十好几岁时不仅能熟练使用轻便的智能手机拍照，连那较为笨重的“长枪短炮”还在继续使用。可人与人之间不一定都有可比性。老爸是老摄影，他懂得规避风险；而外母是初学者，高兴起来难说不会乱了方寸。况且不怕一万最怕万一啊？

仔细想想，小舅子的担心不无道理。我不再为老妈子“争取权益”，于是，大家一致行使了“否决权”。

外母使用智能手机拍照的梦想没有实现，或许，她心中仍然有点遗憾。儿孙们都很理解她。拍了照片就现场打开显示屏给她看，如果发现她在某幅照片中很有“明星范”，还专门到照相店洗印放大照片让她珍藏欣赏。

　　去年三八节，后辈们中午陪外母到酒店聚餐庆祝节日。饭后，大家又牵挂起公园和郊野盛开的格桑花、醉蝶花、樱花、桃花、向日葵和油菜花。这时已是中午两点多钟，众人考虑到老妈子需要午休，委婉地劝她不要去了，而她却不容争辩地说：“去！怎么不去？！”

外母虽然没有自己的智能手机，但只要和儿孙们在一起，她就能精神焕发，在儿孙们的智能手机按动快门的“咔嚓”声中，尽情地绽放她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