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川藏线

公子小白

在中国众多的国道中，自己一向对川藏公路格外青睐，情有独钟。不仅仅因为这里群山林立、峰岭连绵，金沙江、澜沧江、怒江、雅鲁藏布江等多条大江并流奔涌，孕育了大气磅礴的壮美风景，曾被中国国家地理杂志评为中国风景最美的景观大道。同时，这里在地势上正好处于四川盆地向青藏高原的强烈爬升地段，属于广义上的大横断山区，地质构造复杂，山体运动频繁，多塌方、滑坡、泥石流等自然灾害，这条国道一直被视为中国筑路史上工程最艰巨与最危险的一条公路。一些走过川藏线的老司机也经常如此戏曰：这条公路是年年修、月月修、天天修，却是年年塌、月月塌、天天塌。可以说，这条国道是绝美风景与惊险刺激并存！也正缘于此，多年来自己一直把这里看作是最想走过的国道。

川藏线，从五百米的高度一路绵延到五千米以上的海拔，是一种逐级升高的立体景观，是猎猎风马高高飘扬的无上荣光，是等身长头五体投地的虔诚信仰，是雪山、草原、喇嘛庙、格桑花精致搭配的妙到豪巅。喜爱那里的每一座山，因为那里都有神灵的庇佑。向往那里的每一条河流，因为那里同样有信仰。那里的美在漫不经心间挥洒着震撼，那里的美值得每一个深爱她的人们慢慢走近，默然相视，寂静欢喜！

川藏公路东起成都，西至拉萨，自新都桥起分为南、北两线，北线又称317国道，全长2416公里，经道孚、甘孜、德格、昌都等在邦达与南线汇合。南线全长2161公里，属318国道，经理塘、芒康、邦达、波密、八一到拉萨，由于路程相对北线较短，也更为繁华，南线也成为大多数进藏者的首选。

1950年初，中国人民解放军第18军在军长张国华、政委谭冠三的率领下，奉命进军西藏，完成祖国大陆的统一大业。遵照毛泽东主席“一面进军，一面修路”的指示，第18军的全体官兵与工程技术人员和各民族群众一起以高度的革命热情和顽强的战斗意志，顶着高原缺氧、设备简陋、气候恶劣、塌方泥石流等自然灾害时有发生等诸多不利因素，硬是用铁锤、钢钎、铁锹和镐头等简单工具，劈山开路、穿越大河，通过龙门山、澜沧江、通麦等8条大断裂带，仅用了4年的时间，就打通了这条令人叹为观止的进藏大动脉。这条路可以说是11万筑路大军用血水、泪水、汗水甚至生命共同凝筑的结晶。为了修建好这条公路，在川藏线2000多公里的总长度上，先后有3000（这是康藏公路打通四年的过程中死亡的人数，川藏线最后竣工一直延续到了上世纪60年代，全线总计死亡5000多人）多名军人、干部、工人们永远地长眠在这片壮美而神奇的土地，每一公里就至少有一人献出自己宝贵的生命！唯有牺牲多壮志，敢叫日月换新天。他们用自己的钢筋铁骨支撑起这条雪域天路，也赋予了这条国道神奇与英雄的色彩。

国庆期间，与朋友前往四川稻城，也有幸第一次踏上了这条充满诱惑与期待的国道。

出成都，经过“雨城”雅安，前面就是全长4176米的二郎山隧道，这里曾被誉为川藏线上的第一屏障。说起隧道开通前的往事，司机李师傅依然是心有余悸：那时候通过二郎山可不像现在畅通无阻，山路崎岖险峻，很多路段只能单车通行，相对行驶的车辆通常会有一个方向的车辆当日限行，才能保证交通的畅通。车子在盘山公路上逶迤前行，缓慢爬坡，限行、堵车，有时候要花上一整天的时间。不过，过了二郎山，气候上或许有所变化，心情上也就随着天气的变化而有所不同，所谓东边日出西边雨在这里几乎是家常便饭。说话间，汽车冲出了隧道，抬眼望去，虽说天空中漂浮着大朵大朵的乌云，并没有想象中的丽日蓝天，但与先前阴霾的天空比已经有了截然不同的感观。李师傅头也不抬地往上面一指说：要是以前爬上二郎山，赶上天气好的时候，在山顶的垭口可以清晰地看到大雪山脉的主峰——海拔7556米的“蜀中之王”——贡嘎山。

过了二郎山隧道，车子也很快进入了山区，开始在盘山公路上斗折蛇行。连绵起伏的群山如同是一道道的天险屏障横亘于眼前，一条条大江错落有致地排列其间。从二郎山算起，邛崃山、大渡河、大雪山、雅砻江、沙鲁里山、金沙江……呈现出一山、一河，山、河相间的地貌景观，这也是川藏线上最为常见与显著的特色。

由于在泸定耽搁了一段时间，车子抵达甘孜藏族自治州首府——康定时便已是暮色苍茫。为了不影响次日的行程，我们还是继续前行，在夜色中翻越折多山。黑夜中的山路显得特别漫长，左转又绕似乎永无休止。空中也开始降雨，再加上风声鹤唳，更让黑幕中的山路有些神秘莫测和诡异。越往上走，温度越低，气温表显示温度已经到了零度。李师傅告诉我们，这里的海拔4298米，应该是川藏公路西行途中第一个海拔超过4000米的垭口了。这里的道路不但曲折、险峻，在气温降低时还会有暗冰出行，车子在这里也显得格外小心，缓慢地颠簸前行。

经过新都桥一晚的休整，次日一早便开始爬升高尔寺山。刚一进山，空中就开始降雨，及至行进到山腰处，已是漫天的雪花飞扬，崎岖的山路也更加泥泞。此时，我们却来了精神，好似完全忘记了路况的颠簸与湿滑，纷纷打开车窗，在山舞银蛇的大气磅礴中尽情欢呼。愈靠近山顶，能见度却愈发地降低，几米开外完全是一片雾区。前方的车辆影影绰绰，仿佛是来自另一个世界。有风马旗猎猎飘扬的声音传来，此时听起来尤显悦耳。在雪花弥漫的世界里，只有这些高高飞扬的风马旗可以引人注目。我知道，这里有着藏民最为诚挚的祈祷与最为美好的祝福。翻过高尔寺山垭口后，雪花渐小，雪地上公路的痕迹依稀可见，划着优美的弧线，似少女般恣意伸展自己柔美的身姿。及至到了山下，却惊喜地发现这里又是另外一幅景象：秋草萋萋、流水潺潺，辽阔蓝天，朵朵白云。看来，“一山有四季，十里不同天”的说法应该是对这种山区小气候的完美注解啊！

在这里，几乎每一个垭口都有不少车子停在路旁，高尔寺山、剪子弯山、卡子拉山都是如此，居高临下而山川尽览让似乎每一个人忘乎所以。沿途只要景色稍有变幻，便会有一辆接一辆的车子鱼贯停下，无论道路一侧或者两旁是雪地、草场、小溪还是森林。我想，这或许就是川藏线独有的魅力吧，处处垭口处处景，时时风光时时情。

到了理塘，由于前往稻城的道路从这里就要折向南方，我们也要与川藏公路在此依依惜别了。于我而言，这条川藏路仅仅是走了全程的1/3不到，继续西行，还会有更多的雪山、原始森林、草原、冰川、河流会次第展现于眼前，如画卷般令人目不暇接，欢呼雀跃。当然也还有让人更为印象深刻、血脉贲张的然乌、波密、排隆、通麦等几处天险，那里对自己同样充满诱惑。

其后几年，又先后走了川藏南线拉萨、林芝、波密、巴塘那一段，也走了昌都、白玉、德格、雀儿山、甘孜、马尔康、色达所在的川藏北线，尽揽整个川藏线的风光，走过川西，让人在震撼不已的同时，更是让人为其壮美秀丽的自然风景和浓郁纯朴的民族风情由衷赞叹和陶醉。

文章行将收笔的时候，突然听到了近日川藏线上波密发生了大滑坡的消息。由于在我们返回成都的当晚，司机李师傅又接下了次日经川藏线到拉萨的活儿，沿途观景览胜、且停且走，预计15天抵达拉萨。之后，沿川藏线单骑返回，算算时间，也就在这1、2天，带着一分牵挂，赶紧与其取得了联系，李师傅显然还不知道波密塌方的事情，坦言过来时路况还是可以，没有什么险情。不过，返程由于考虑到单车返回，一个人比较辛苦，思付半天，尽管费用高，还是决定从拉萨飞回成都，车子也只好托运了。我在为他送上最衷心地祝福后，也笑言他还是很有先见之明的。

川藏线就是这样集壮美景观与险象环生并存的风景线。对每一位真正喜欢旅游的人来说，充满诱惑与吸引。这一路，可以说是阳光与雨雪共舞，欢喜与忧虑同行，美景与意外相伴，期待与焦虑一体，对于这样的尝试，我永远不会说不！

希望永远都在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