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谨以此篇小文献给童年的朋友</p> <p class="ql-block"> 1957年夏天,我4岁不到,父亲从上海回到山东老家,接上母亲、哥哥和我,从老家转道青岛,乘上了去上海的海轮。母亲后来说,一路上她晕船吐的一塌糊涂。虽然旅途辛苦,也是决绝离开了世世代代生活的老家祖屋,估计父母亲都对未来的新生活也是充满了憧憬,毕竟是从乡下到远东第一大都市去了。而对于我们小哥俩,懵懵懂懂,谁也没想到,这将是一趟改变我们全家命运的旅行。</p> <p class="ql-block"> 老家在胶东半岛,是个风调雨顺的地方。听母亲说,我小时候,老家到秋收时,就把我放到小车上,从家里推到地头,我晒着太阳,她干一气活,喂我一次奶。收工后就把我和收的苞米一起放车上,再推回家。日复一日。如果没有这次旅行,将来生活的底色应该就是这样的吧。</p><p class="ql-block"> 到了大上海的大杨浦,工人新村,控江四村91号一楼右转到底的北屋,室号5室甲。</p><p class="ql-block"> 父亲好几年前就到了上海,边打工边读技校。爷爷曾是老家的乡长,可能想得开一些,他的两个儿子,我大伯、我父亲都早早走出了家乡,一个当了八路,一个闯荡外地去了。我一直认为父亲就是新中国的第一代农民工,是当今农民工的老前辈。得益于上海国棉九厂的工人阶级福利,他分得了这间新公房。</p><p class="ql-block"> 到了这幢新公房,记得母亲拉着我,在马桶间兜一圈,有生第一次认识了抽水马桶;在灶披间兜一圈,有生第一次见到了自来水。类似刘姥姥进了大观园吧。母亲在自言自语,以后大冷天不用出去受罪了。</p><p class="ql-block"> 记得一年冬天,大约是1959年?大门口开始挖一条长长的沟,沟里都是水,后来知道是排煤气管道。一天我不知怎么掉到沟里,棉衣裤都湿了。等我长大母亲告诉我,当天晚上人发烫,说胡话,认为我是“魂丢了”。母亲半夜到门外窗户底下,怕邻居听到,压低声叫着我的名字,永康…永康…回家吧…。这就是民间的“叫魂”。第二天我果然没事了。魂丢了,却带来家里烧饭用上了煤气,也不冤枉。当时全中国能烧上煤气的家庭肯定超不过万分之一。</p><p class="ql-block"> 那时也难得生病,不像现在小朋友生病是家常便饭。当时大家看病都是到纺两医院,黄兴路朝南过去两站多路。据说杨明母亲就是纺两医院的医生护士。有一年我生肝炎,是阿哥把我背去住院,出院又把我背回来。</p><p class="ql-block"> 91号有几个同龄人,二楼8室的杨明,三楼的双胞胎——清山、清海,上小学都在一个班。大家经常聚在一起玩。在黄兴路对面的水塘边、老槐树下捉强盗;夏天顺着黄兴路朝北一直走到江湾五角场游泳池游泳,虽然没人教,但是大家都鄙视狗爬式,无师自通,竟然也学会了蛙泳。有时游完出来买上一只大饼,没钱配油条,却也幸福地边吃边再走回来。晒得黑乎乎,无忧无虑。</p><p class="ql-block"> 有一次游泳回来路过少云中学旁边,弯进去玩,大家顺着又陡又窄的细铁梯,爬到一个高高的烟囱上去,等爬到顶一看才吓得脚发软,顶上没有栏杆,那么高,天又黑了,不敢往下看,也不敢动,抖抖豁豁赶紧下来。现在想起来还后怕,这是一次最危险的记忆。相比较,杨明似乎更老练,遇事有主意,后来杨明上山下乡通过自己努力成了英文老师,有志者事竟成,是金子总会发光;双胞胎两个也比我来赛,就属我反应比较迟钝。</p> <p class="ql-block"> 大约一、二年级时,双胞胎不晓得啥地方学得来会吹笛子了,竟然还吹得有声有色。我羡慕的不得了,借我吹吹吧,教教我抖来米啊,记不得是清山还是清海了,慷慨借我教我。呵呵,我也竟然也吹得响啊。那时我们不时会到杨浦区少年宫白相,玩几分钱二十分钟的滑板车。看到有举办笛子班。把我勾引住了。回来跟母亲说,要去笛子班吹笛子。母亲同意给了钱报了名。班里十几个人,老师告知,需要统一买笛子,五角九分一支。母亲又给钱买了。欢天喜地带了笛子回家。父亲看到,问怎么回事?学吹笛子?不务正业,去退了,退了。父亲是绝对权威,我只能冤枉似地垂头丧气,眼泪都出来了。还是母亲说,算了算了,买都买了。总算没去退。我的业余音乐爱好者,就从此时开始。感谢母亲。</p><p class="ql-block"> 母亲没文化,但是很要强,要自立。到上海后参加了扫盲班,才认识了几个字,学会写自己的名字。除了包家务,上扫盲班,还要去上班赚钱养家。母亲的善良和坚毅,跟识不识字没关系,她有她的坚守。今天,人们都说知识与文化是两回事,知识可以学,文化是积淀,学不会的。如此说来,母亲还算是有文化的。</p><p class="ql-block"> 特别要感激的是双胞胎,自从开始教我吹笛子,我就开始喜欢乐器了。记得学校组织到控江路黄兴路口的杨浦区文化宫听上海管乐团音乐会,台上金碧辉煌,音乐美妙无比,深深打动了我。我曾经想过,长大后进不了乐团,就去乐团当扫地工也好啊。</p><p class="ql-block"> 笛子班的训练是专业的,从基础姿势、控制吹气开始,一板一眼,事半功倍。后来尽管摸过许多乐器,只有笛子是童子功。那时广播电台所有的笛子独奏曲,什么《扬鞭催马运粮忙》、《牧民新歌》等等全部拿得起。有一年在南京上学,去工地劳动,休息期间在广播室吹了一曲,马上有人到门口拜我当老师,搞得我猝不及防,谦虚也来不及。而玩其它乐器,没专业老师教,你再花时间练,也是呀呀乌,别人认为你都会,而实际是都不会。</p><p class="ql-block"> 那时练习吹笛子也是蛮刻苦的,兴趣是动力,经常在91号大门口吹,长时间地吹。那是向全世界宣示,我会吹笛子啦,要刻苦练习啦!那时有许多阿姨爷叔是要三班倒的,白天要睡觉的。我不仅是吵到91号,连对面80几号、周边好几幢楼肯定也被吵倒霉了,然而他们竟然容忍了那么长时间,最多在心里骂一下阿里只小赤佬吵死了。现在一想起来还是十分愧疚。</p><p class="ql-block"> 我看到书上介绍茶杯通过加水调节可以敲出音乐,就把家里茶杯碗都搬出来试试。以致后来文革期间不上学了,先后把二胡,洞箫,口琴,小提琴,逐步揽入怀中,又后来把黑管,电吉它也搞得来。若不是条件不允许,早把钢琴搬回家了。</p><p class="ql-block"> 小辰光,小朋友们会一道去淮海西路的航模店,乘61路到底海宁路,再走过去的。好的贵的买不起,便宜的飞机模型买回来,自己动手做。橡筋弹力的,螺旋桨的都有。而我自己会去逛乐器店,南京东路四川路口的上海民族乐器一厂门市部,金陵东路的几爿乐器店是经常光顾的,百逛不厌。以致广播电台大型交响乐团演出,哪个乐器发声音我都听得出、喊得出叫啥格琴、啥格管。音乐的奇妙,赋予我丰富的精神世界。</p> <p class="ql-block"> 光阴荏苒,九年前我退休了,第一个念头就是学钢琴去。老师问怎么学。我说,按照小朋友的专业课学。老师有点惊讶,退休学钢琴的很多,而提出我这样学的很少。呵呵,其实是执拗了,不就是想还童年理想的债嘛。你已经老胳膊老腿了,怎么还想和小朋友比?没有自知之明啊。</p><p class="ql-block"> 六十年一晃过去了,虽然经历过了无数风霜雨雪和风和日丽,许多事业已随风而去。然而童年往事却历历在目,那是一段多么天真无邪的时光,人的纯洁无瑕莫过于此。杨明,双胞胎:你们还记得么?</p><p class="ql-block"> 莫言说过,“人生就是一次旅行。”经过就是风景,遇见就是因缘。感谢你们,与我一起度过了快乐的童年!</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2022.03.03</p> <p class="ql-block"> 玩在2006年春节</p> <p class="ql-block"> 2018年瞻仰母亲祖屋</p> <p class="ql-block"> 童趣与图腾</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