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步远行轶事之一

楚均亭*紫御丹亭

徒步远行是大家常遇到的事，十几里二十几里还可以，超过三十里恐怕就不太容易了。我一生有过几次长途步行，说来大家听听。

一 赶考

…头一次，那是在一九五八年的六月份麦收刚过，小麦已经入仓。忽然得一重要消息，保定一中在本月某日招生。我们有几个十四五岁的小学生蒙生到保定赶考的念头。因当时没有去保定的汽车，一百多里路程就得步行。先是几个人谋划，时间，路线，需要物品……。然后与家长商量，虽说家长们反对但还是被我们说服了。于是在村里开好介绍信，每个人又借到了毕业证(因为当时的我们小学还没毕业，没有毕业证)。一切准备好了。第二天早晨四点钟在村口集合。记得当时大家肩上斜背一个包裹，里面是书本和干粮，手中提一个裝了水的小瓶。人到齐就出发了。一行五人:齐平志，楚均亭，楚福友，楚瑞改(己故)，楚素花，(己故)。刚离开家，大家像出笼的小鸟，连跑带跳直奔蠡县县城。真是，大步流星往前走，脚下生风奔前程。十里路一会就到了。到县城，觉得县城好大，处处新鲜，我从没到过县城。大街两侧有整齐的房子又高又大，房门旁边或者上边还掛有各种各样的店名牌子，路东有蠡县汽车站，“城内小学”有一个同学顺口还念成了“成肉小学”引得大家哄堂大笑。路西有“蠡县中学”等。有的我们都念不上来。

穿过县城内笔直而宽广的大街，一直往北就出了县城。出县城往北偏西方向路变得越来越窄和我家乡的路一样了。沿着这条莫生的路前行，大家边走边说笑。为了走近路有时还离开大路沿田间小路前行。看到这收割麦子之后太阳照耀的大地，原本金黄如毯的田野顿时空旷而宁静。昔日掩映在小麦之下的田埂，此时又恢复了原先的模样。放眼望去，阡陌交错，重重叠叠，宛如褐色的游蛇。在一圈圈游蛇围合的田野里，有的早玉米已长到与膝盖等高，绿油的象地毯一般。我们看到，田间小路远处、从一抹灰瓦的烟村里，陆陆续续走出来几位赤脚的农民，肩膀上各挑着大大小小的框蓝，沿着田埂走来，他们是下地干话。当走近我们时，我们向他们问明去保定的路径。谢过之后，大家高高兴兴的往前走。忽然有成群的麻雀，像一阵疾风，从天空飞来，空旷的田野，顿时沸腾起来。麻雀群在田野里的上空盘旋，而后降落在一个麦场上。在那里它们寻觅遗落的麦粒。这时我们也走累了就地坐在麦场旁边的田埂上休息，麦田田埂上几处不多的野花有黄的，红的，紫的......灿烂无比。天空蔚蓝而澄明，云朵洁白而从容，翠绿的田野充满一片生机。麦收后的田野，好美呀！

一路上我们走段路就打听一下，去保定如何走？中午了大家累了，速度慢了，肚子开始叫起来，大家坐在路边的一个打麦场休息吃点東西。过来一位大爷，楚瑞改再次向前问，到保定还有多远？他告诉我们还有六十来里。这说明我们己经离家五十多里了。休息后，倍感心爽，步代加快了。小路弯弯，菜地田埂甩在后边。只見前面一条河横在眼前。顺沙土小路下行，看到前边有人趟河而过。走到水边我们同样脱鞋下水趟水过河。水不深刚没过小腿，水很清凉，明澈，低头能看到自己的脚指头。河不宽看样子也就二三十米。我们连跑带跳的过了河。大家弄得浑身是水，但是都很高兴。过河又走一段时间，来到一个村庄。大家沿着一条东西的小胡同穿村而过。在胡同的顶头，有一条南北的公路，这条路是通往保定的。我们一看，路好宽，路面用灰色石子铺成，笔直的南北都望不到边。第一次看到这么高级的马路非常兴奋，大家高忘记累脚痛，高兴地张开手臂，疯狂地跳起来；大声地欢呼起来。马路上行人不祘多，有马車，时而也看到汽車。望了望路边的牌子才知道这个村叫“张登”。大家高兴地沿着马路向北走，不知从何时开始，我们走路变成一瘸一拐了，肩上书包好象有千斤重，但还是咬牙向前走。有的人脚上打了泡走路的速度慢了。几个人正向吃力地前走着，后面来一輛马車，好心的赶車大爷向我们问明情况后，让我们上車。几个人高兴地坐上北去的马車，信心大增，你一言我一语议论考试之事。赶车大爷和大家一起说笑，还给我们讲述“黄梁梦”，用此故事和大家取笑。我们齐声高唱“我们新中国的儿童，我们新少年的先峰，不怕艰难，不怕担子重

........，就这样说笑，讲故事，唱歌，没觉多长时间大爷指着一条河边小路说:“到了，沿着这条路就到一中了。”我们下車后，谢过大爷，直奔一中方向。不久，前边一髙大门楼，进入我们的视野，抬头望见“保定一中”三个大字，大家兴奋喊

:“一中到了！”

到一中顺利报了名，得知苐二天休息，苐三天才考试。苐二天下午学习之余大家还上街逛一下“马号”，在“马号”看到各种商铺分列马路两侧，叫买声，讨价声，有高有低，此起彼伏好不热闹。在向前走唱戏的，耍枪的，戏猴的，让我们大开眼界。在街上我花二分钱买了一条红色的玻璃絲(塑料绳)，用来扎小辫。其他人也买了喜欢的可西。因惦记考试，就恋恋不舍回来了。苐三天上午考数学，考试时还下了一场大雨。下午考语文还记得作文题是“给志愿軍叔叔的一封信。”考完下考场后，没等吃晚飯同学们就开始往家赶。

回家的路上，还有好多考生同路南行。大家说笑，山南海北边走边聊。讲故事侃大山，各尽所能。太阳渐渐的落山了，天也慢慢地黑了。等大家到达张登村时，天已经大黑了，对面的人都模模湖湖的看不清。我们深一脚浅一脚的穿过张登村，来到了来时躺过的河边。到河边的有二十多个人。可走近一望傻眼了。因上午下雨河水涨了，河宽了许多，也深了许多。在夜幕下几乎看不到河对面，黑呼呼的看不到周围的任何物体，只見一道闪光的白水帶。水向北流去，水流有点急，还可以听到哗哗的水流声。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想办法，如何过河。有一个过河就到家的同学说:“我有办法。过河的路我知道，我领大家过河，我在前边走后边的同学一只手拉着我的衣服，另一只手拉后面的同学，大家拉成长队一个一个的过去。”于是他找来一个小树棍拿在手里一边探路一边往前走。后面的同学一一拉好，成一条的长龙，缓缓前移。这时己是大半夜，黑黑的二十来个十四五岁的小学童就依次下河了。我们五个人拉在一起排在伍队中间，漫漫试探向前走，开始水到脚面、后到滕盖、漫漫的水到了腰。齐腰深的水感觉有些压得慌，喘气有些吃力。心里害怕手紧紧拉住前后同学，战战惊惊，小心亦亦地向前走。大家都不敢出声，生怕松手掉队。只听到水流声我们的呼吸声，感觉水还在沿着身体直向上爬，超过了大腿，又超过腰了......。走走着不知什么时候水开始向下爬了，渐渐地露出腰、大腿、小腿、脚踝……没水了，过河了。前面过河的人已奔自己家乡走了。我们五个人都上来不顾一切的拥抱在一起哭了，抹一抹鼻涕噗嗤又笑了。没顾得休息，一口气继续走。不多时来到来时路过的打麦场，这时已经累了，走不动了。大家坐在麦桔堆上休息，不知不觉五个人都进入梦乡......。听到有人喊“起来了！”原来人家上工来了。我们从梦中惊醒，看到天已大亮。赶紧整理一下，拍了拍身上的麦桔和土，衣服也干了。就继续拖着疲惫的身躯一步一步往家走。这时，虽然归心似箭，但脚却不愿移动。从昨天到现在我们已经走了六十多里路了，能不累吗？没办法还是忍痛前行。去保定时心花怒放，兴致勃勃。回家时象泄气的皮球，举步艰难。直到下午才磨蹭到蠡县，过蠡县有的家里人接走了。我没人接，走到家。进大门，过大门洞时还好好的，可一进院一股委屈的眼泪从眼眶夺目而出，我大声哭起来。父母看我回来了，赶紧把我扶进屋，摆好事先准备的飯莱。我伤心劲也过了。这次赶考是以失敗告终，五人全部名落孙山。虽然落榜但我们并不后悔，它锻炼了我们的意志，增强了体质，找出不足。为今后的学习打下了基础。

后来这几个同学都考上了县里不同中学。只有我由于去天津考工(我哥在天津)没参加中考，因回来没赶上参加初级中学考试，从而上了我们村的民办中学。不过也很幸运，一年半后被保送到河北高阳县一中上高中，后来还考上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