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here do we come from?What are we?Where are we going?<br><div style="text-align: right;">——保罗·高更</div> <p class="ql-block"> 1897年,法国后印象派画家、雕塑家保罗·高更用画笔平涂出他对生命之迷的追问。</p> <p class="ql-block"> 这一年,11390公里外的七龙河遭逢黄河决口,这次决口,造成了近代黄河流路的重大变迁,黄河改道向东南由丝网口入海,改道后,薄庄-北岭新堤与原河右大堤相接成为左堤,七龙河第一次来到黄河北岸。</p> <p class="ql-block"> 颠沛流离之际,当时还只有3岁的郭守亨对这个世界充满疑问:我们从何处来?我们是谁?我们向何处去?时间过去二十六年,又经历了数次决溢之后,郭守亨终于悟到,他和他的家族,生命的答案与“水”有关,于是,1923-1935年间,他怀着敬畏,分别以沣、洛、渭、溪、泽命名了他的五个儿子。</p> <p class="ql-block"> 2021年10月10日,五子当中最小的郭乃泽去世。时值黄河大汛,郭乃泽的儿子郭立保带着队伍、机械,刚刚经历过两个昼夜的鏖战,水没喝上一口,便接到父亲去世的噩耗,那一刻,秋风起于眼底,郭立保伫立岸边,闻听长河呜咽,他想,或许,这滔滔河水是先祖之灵物化,专程赶来接父亲皈依?</p> <p class="ql-block"> 有一瞬,他仿佛又听到父亲在喊“立保……立保……”,不喊乳名“保国”,喊“立保”,郭立保明白,这是父亲的呼唤,更是父亲的遗训:君子以立不易方,你要担起重任,保住世世代代这长堤,保护好我们七龙河的父老乡亲。</p> 姓氏、辈次、名字,在我国传统文化当中,是生命个体存在于社会的标识,从辈次、名字当中,我们能看出大到一个家族、小到一个家庭的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或者说他(们)对世界的认知、对生命的态度、对未来的期许。 仍以我所敬重的郭立保一族为例,自始祖郭陆,传十七世,没有一世、一人辈、名为随意取得。如八世郭克憅,名长子“继伦”、次子“继栋”,“伦”者,九族人伦,“栋”者,屋之正梁,太学生郭克憅,徐徐踱着耆老方步,用两个儿子的名字宣誓了他对中华文化传统大道的笃守。 <p class="ql-block"> 不单郭继伦、郭继栋,郭氏一族,每一世的正堂之下,都缭绕着郎朗书声。如十一世郭文蒞,分别命名自己“梅”字辈的五个儿子为楷、村、岸、华、萼。由长子开始,以“楷”字立下生当为“梅”君楷模的门风,之后四子,则分别用安于“村”“岸”,逸以“华”“萼”表示了“梅”为君子的四种情态。</p> <p class="ql-block"> 令人称道的是,郭氏一族,往往名副其实。如刚刚提到的郭梅楷,品行高洁、刚正不阿,真的就是一个“梅”君楷模。光绪三十一年(1905年),黄河薄家庄段决口,已届暮年的郭梅楷,拖着老病之躯,率领村民筑堤抢险,某天,郭梅楷在工地巡检,远远望见一人闲站在那里,郭梅楷怒不可遏,踉跄趋前,举杖便打,也怪他眼疾作祟,这一杖下去,打的哪里是偷懒的后生,分明是来视察的县长!好在这县长是个明理之人,不仅没有怪罪老先生,还特意将刻有“修筑堤防建功”的匾额送到郭梅楷家中,以示旌表,此事在七龙河一时传为佳话。</p> <p class="ql-block"> 过去,为子嗣取名,为了增加一些文化气息,翻阅典籍,拣现成名言警句的有,延请十里八村的先生文人,斟酌揣摩的有,但这些名号,不见得一定能应验于实,像郭梅楷这样能以“名”为“铭”,践于言行的,除了取名时的“审思”,一定伴有家族常年的“慎教”和本人一生的“笃行”。</p> <p class="ql-block"> 但是,这个家族最让我称奇的,不是那本藏青色的族谱中散发出来的浓浓的文化气息,也不是这个家族以名号为行为准则,恪守笃行的至正家风,真正让我感到震撼的,是这个家族在血脉分支的规划和生命传递的呈现中那种强烈的生态观念,就像开篇郭守亭悟到的:与水有关。</p> <p class="ql-block"> 再翻开《郭氏族谱》,除了十四世我们已经知道的沣、洛、渭、溪、泽兄弟五人,还有四世:江、河、湖、池、塘,十一世藩、蒞、衡、藻,他们的名字当中或有“氵”旁,或与“水”有关,如四世池塘之“塘”,十一世衡水之“衡”,这难道是巧合?</p> <p class="ql-block"> 我始终认为,生态因素是人类活动的基础,郭氏始祖郭陆为什么不远万里,蓑衣草履迁徙这里?是因为这里有黄河沉沙积壤造出的大片土地,是因为这些土地田理疏松、易于耕种。六百年来,在这条大河的哺养下,郭氏一族世代繁衍,绵绵瓜瓞,郭立保所在的一支,迄今已传至十七世,为什么?我想,是他们找到了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答案,并数度将这个答案化为“氵”旁融入了家族成员特有的符号之中,这是一种铸入族谱的生态观念,是生态文化的可贵庚延。</p> <p class="ql-block"> 因“省派加强农村基层党组织建设”工作,我有幸来到七龙河(七一村),结识了我的朋友,村支部书记、村委会主任郭立保,看到了《郭氏族谱》,从族谱当中,我汲取到了丰厚的人文营养,其中,最珍贵的便是这种生态观念,这是郭氏先祖给我们留下的宝贵的非物质文化遗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