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读书生涯

罗标

<h3><br><br><br>我的读书生涯 我这里所说的“读书”,主要是指读“闲书”,课外书,自由阅读之书。<br>一、少年时期的英雄崇拜与边疆情结 小学一至二年级(1958–1959年),识字还少,还谈不上读什么“闲书”。不过,“小人书”,也就是连环画册,还是看了一些。当时,我们那个镇上,至少有两个老人在街边摆有“小人书”摊,两分钱读一本。我是杨老先生“小人书”摊前的常客。 三、四年级时,赶上“困难时期”,时常处于饥饿状态,得了浮肿病,举步维艰,常常辍学,顾不上读闲书,也没有闲书让我读。 读闲书,是从小学五年级开始的。姐姐爱读书,经常借书回家,她读过的书,我都拿来读。少儿读物,依稀记得有《小布头奇遇记》,还有一本写几位小朋友一起去水晶洞探险的书。大部头的有杨沫的《青春之歌》、曲波的《林海雪原》和《桥隆飙》、罗广斌 杨益言的《红岩》、吴强的《红日》、冯志的《敌后武工队》、刘知侠的《铁道游击队》、冯德英的《苦菜花》和捷克作家伏契克的报告文学《绞刑架下的报告》等。那时,特别喜欢读革命者的英雄事迹,向往波澜壮阔的革命生涯。读书也读得十分投入,要吃饭了,妈妈催几遍都舍不得放下书来。有一个星期天,捧着一本书,蹲在镇上第二小学校门口一上午,一口气读完了那本书,被班主任刘奇中老师看到,他在第二天的班会上表扬了我。 记忆中,那时的语文老师,好像都是鼓励学生读“闲书”的。 初中一年级的第一学期,樊玉莲老师教我们语文。樊老师是唐河二中资深语文教师,我姐姐说,她在校时语文就是樊老师教的。有一次上语文课,樊老师以个人的名义,从学校图书馆为我们班每位同学借来一本书,都是长篇小说,分发给大家。我分得的一本,是内蒙古作家玛拉沁夫的《茫茫的草原》。书中描写的是二十世纪四十年代末内蒙古人民开展革命斗争的故事。受这本书的影响,那时的我,对于祖国少数民族生活充满遐想,十分向往边疆民族风情。其后,先后自费订阅过文学期刊《天山》、《青海湖》、《北方文学》和《广西文艺》。 班主任徐衷老师教我们语文时,常会推荐报刊上的一些优秀文章让我们阅读,如穆青等人的《县委书记的榜样—焦裕禄》,赵朴初的《散曲•某公三哭》,与苏共论战的《九评》等。“上穷碧落下黄泉 ,两处茫茫皆不见”,白居易的诗句,就是在《九评》中的一篇文章中读到的。不谈意识形态,单就语言来说,《九评》确有功力,确有文采。 初中阶段,对我影响较大的还有中国青年出版社出版的《青年修养十二讲》;敢峰所著的《人的一生应当怎样度过》;《雷锋日记》等,都是姐姐的存书。尤其喜欢敢峰的文章。这一类图书和文章,教导了我做人做事的道理,树立起阳光向上的理想志向,对于我后来议论文的写作也有着重要的影响,开启了思辨能力培养的初端。<br><br></h3> <h3><br><br><br>二、《小城春秋》,读了两遍 文革一开始,砸烂封资修,许多书籍都成了禁书。郭沫若当时说过:“我写的六百多万字的书,都应该烧掉”。曾经,我和姐姐一起,从家里存有的图书中挑捡了几十本,抱着送到了综合社办公室。自此以后,能读到的书就很有限了。那个时候,很有名气的是“两报一刊”,即人民日报、解放军报和红旗杂志,经常性的读物就是“两报一刊”社论,还有署名“梁效”(北大、清华写作班子)、罗思鼎(上海市委写作班子)等的文章,从中判断运动的走势,了解上面的方针政策。当时的校长冯树屏曾向人介绍我时说到:“肯学习,爱读书,衣袋里常常装着红旗杂志”。其实,除红旗杂志外,衣袋中还常常装过《毛主席语录》,申广亚老师送我的《马恩列斯语录》;常读的书还有《毛主席诗词》、《毛选四卷中的成语典故》等等。 有一段时间,我们这一派受到打压,姐姐把我送到外婆家,割草放羊拾柴火。自带了一本长篇小说《小城春秋》,读了两遍。从外婆村庄一亲戚家借到一本《牛氓》,也细细地读了。在我叫“十二姨”的家中,遇到回家乡躲避文革的姨夫,他在平顶山市一中专学校教书,带回一套《中国文学发展史》,上 、中、下三册,至今记得是刘大杰主编的。我如获至宝,如痴如醉,贪婪地读起来,并从中抄录了一些诗、词、曲、赋。 再后来,向同一年级不同班的徐同学学习拉二胡,从他那里借阅到《安娜卡列尼娜》,只有上册。下册还是到了八十年代初才读到的。 知青下乡后,同村庄的一位年轻人,送我一本民国时期出版的余冠英主编的《唐诗三百首详析》,后面缺少十几页,被他爷爷撕去卷纸烟抽了。这本书,伴随我度过了乡村、钢铁厂和大学的生活。 在钢铁厂期间,从朋友处借阅过《镜花缘》、《二十年目睹之怪现状》等。当时,备有一个笔记本,如同小学六年级时那样,专门从书中摘录一些词语,为写作积累词汇。<br><br><br></h3> <h3><br><br><br>三、在大学,读到了卢梭的《爱弥尔》 1973年9月,来到武汉钢铁学院学习炼铁专业。专业学习之外,还想多读一点其它方面的书。去到图书馆,自然科学、专业类的书籍是开放的,文史哲类的书大部分都封存了。查找图书目录,还是发现有不曾读过的书:黑格尔的《小逻辑》、卢梭的《爱弥儿》,就挑选了这两本书。《小逻辑》看不太懂,懵懵懂懂地浏览了一下。《爱弥儿》看得比较仔细,文学体的教育哲学著作,如读小说一般,现在还记得其中的有些话语,如:面对同样一片树林,一个猎人和一对恋人的想法是完全不同的。后来给大学生讲授《大学生成才导论》时,曾引用过这段话,说明环境对人成长的作用,常常取决于个人主观的判断。 期间,还借阅过一本日本记者撰写的《大平正芳外传》。记者写这本书时,大平正芳任日本外相,还没有担任首相。印象很深的是大平正芳遵循孔子“吾一日三省吾身”的教诲,每晚都把自己关在小房子里一个来小时,面壁反省自己一天的所作所为。还记得大平正芳说,一国领袖要具备文学素养,才能成为伟大的领袖。 还借阅过《卡扎菲传》,惊诧于一个营级军官,竟能军事政变成功以及他成为国家元首后父亲仍然在家乡放牧。 也曾在新华书店购买了鲁迅的《两地书》、《鲁迅杂文书信选》、浩然的《艳阳天》、《诗词韵谱》、《报刊古诗词今用》等。 后两本书名记得不太准确了。 当时,文革进行时,全国都在“批林批孔”。学校编印了批判材料《黑五篇》,下发到班组。所谓“黑五篇”,即《论语》、《弟子规》、《千字文》、《女儿经》和《增广贤文》。初次接触到这类文章,很是好奇,仔细地读过。校学生会组织批判会,班上推荐我去发言,我选择《增广贤文》中的“明知山有虎,莫向虎山行”一句话作为批判对象,题目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用五言诗的形式作了发言,以武松、杨子荣、董存瑞、黄继光为例,赞颂革命的英雄主义。<br><br></h3> <h3><br><br><br>四、读书的黄金时期 上世纪七十年代末到八十年代,那是一个读书的黄金时期,全社会迎来读书的热潮。出版界空前繁荣,封禁多年的图书再版、重印;新人新书层出不穷;新华书店、图书馆人满为患;公园里、马路边,你经常会遇到有人抱书而过或捧读而过。那情形,真的是前所未有,温馨可人。 在这样的日子里,我也过了一把读书的瘾。外国文学中,先后阅读了雨果的《悲惨世界》、司汤达的《红与黑》、罗曼罗兰的《约翰•克里斯朵夫》、列夫•托尔斯泰的《复活》、卢梭的《忏悔录》、大仲马的《基督山伯爵》、奥斯特洛夫斯基的《钢铁是怎样炼成的》等。 中国文学中,先后阅读了冯梦龙的《三言两拍》、蒲松龄的《聊斋志异》、巴金的《家•春•秋》和《雾•雨•电》、茅盾的《子夜》与《蚀》、周立波的《暴风骤雨》、周而复的《上海的早晨》等等。 当然,也特别关注和阅读了新生代作家的作品,如张洁的《沉重的翅膀》、张贤亮的《绿化树》、梁晓声的《今夜有暴风雪》、叶辛的《蹉跎岁月》、戴厚英的《人啊人》、柯云路的《新星》、蒋子龙的《乔厂长上任记》和唐浩明的《曾国藩》,以及宗福先的话剧《于无声处》、叶文福的长诗《将军,你不能这样做》等等。其中的中篇小说,主要是通过文学期刊《十月》、《收获》和《中篇小说选刊》阅读到的。从中体会到,文学,对于社会现象的观察是细致入微的,对于社会发展的脉搏跳动是敏感的,分明听到了春潮涌动的声响和社会前进的脚步声。 高尔基说:文学是人学。阅读文学作品,可共情,可悲悯,可恻隐,滋养一颗善良之心。也是观照人、认识人,包括观照自己、认识自己的重要途径。 读文学作品,还有一个好处,就是在有意无意之间,头脑中会积累起更多一些语汇,在自己写作或讲话时,这些语汇就会从笔下或口中自动地涌出,使得文章或讲话,多一点鲜活生动,少一点八股官腔;多一点文采知性,少一点文革戾气。<br><br></h3> <h3><br><br><br>五、关于《教育学》和《心理学》的那些事儿 二十世纪八、九十年代,不仅仅是文学界一派繁荣景象,哲学社会科学界也是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也就是在这个时期,我开始真正地关注和阅读人文社会科学方面的著作。进入九十年代后,逐渐地疏远了文学。 大约是在1978年的春天,武汉邮电科学研究院图书馆,清理并售卖旧图书,我赶过去,看到地上堆了一大堆旧图书,两毛钱一本。我从中挑选了两本,一本《教育学》,一本《心理学》,都是新中国成立初期的大学教材。读过后,孤陋寡闻的我,十分兴奋:原来,教育教学的过程是有规律可循的啊!原来,人的成长发展过程,也是有规律可循的啊! 受两本教材的启发,联系工作实际,觉得应该给大学新生开设一门课程,或者是系列讲座,讲述大学学习期间应该注意的问题。这一想法,得到当时系党总支书记毛远忠的支持,鼓励我编写教材。后调到学校部门工作,也得到学校领导的支持。也就是在这个期间,光明日报发表了王通讯等呼吁建立一门人才学的报道;开展了“实现思想政治工作科学化”的大讨论;报道了大连工学院庄青老师开设德育课的消息。顺势而为,我们也在1987年秋季,为新生开设了《大学生成才导论》课程,油印讲义。1988年由冶金工业出版社出版,1992年再版。有十几所高校也使用了这本教材。再后来,有了全省、全国统编教材,要求必须使用统编教材,只好停用《大学生成才导论》,使用统编《思想道德修养》教材。现在这门课叫做《思想道德修养和法律基础》,把《思想道德修养》和《法律基础》两门课合并了。 同一时期,我还主持编写了《大学生心理健康》讲义,开设为选修课。 在这个过程中,我阅读过苏联教育学家赞可夫、苏霍姆林斯基、马卡连柯的多部教育学著作。敬佩他们能够把自身教育实践活动记录下来并上升到理论层面。马卡连柯说:“我的基本原则永远是尽量多地要求一个人,也尽可能地尊重一个人。”这话,记忆深刻。 八十年代中期,在武昌街道口新华书店购得张伯源的《变态心理学》,文革前的版本。九十年代初,一次聚会,华中师范大学江光荣教授赠送我们每人一本他的新作:《心理咨询的理论与实务》。这本书的确实务,后来成为我为思政专业研究生开设《心理咨询》课程的教材。 同时,还阅读了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引论》、《日常生活中的心理学》等,尤其关注弗氏的潜意识理论:潜意识的形成往往与其幼年经历有关。但不赞成弗氏把这种经历限定在三岁之前,限定在与性相关的范围。少儿时期,缺失爱的关怀或受到过度溺爱,是一些人心理障碍形成的根源,合理地向患者解释这种根源,是解决心理问题的关键所在。这在我的心理咨询实践中得到印证。<br><br><br></h3> <h3><br><br><br>六、关于《宣传心理学》和《美学》的那些事儿 九十年代初,一个偶然的机会,读到了苏联心理学家维奇拉什维理的《宣传心理学》。作者根据定势心理理论,量化分析了宣传活动过程中影响宣传效果的各种因素,诸如:活动前要评估宣传者与受众之间的关系如何;评估双方观点的差异和接近度;活动时间节点和环境的选择等。 还从旧书店淘得一本《传播学》教材,类似于《宣传心理学》,探讨信息传播过程及其影响因素。 读这类书,开阔了我的思维,原来宣传思想工作也有这么多的学问啊!仅仅有理直气壮是不够的,还需要有沟通、交流、反馈和评估等等,以致于在后来的实际工作中,有意识地遵循这些理论,争取实现更好一些的宣传效果。 读这一类书,理论和工作实践结合,撰写出《试论思想政治教育过程中教育者与被教育者之间的交互作用》一文,获全国高校思想政治教育研究会十年研究成果优秀论文奖,收入吉林大学出版社出版的《高校思想政治教育研究十年成果汇编》一书。 在此时期,还阅读了以下书籍: 李泽厚的《中国古代思想史论》、《中国近代思想史论》和《中国现代思想史论》。没有完整地读完,只是阅读了其中近、现代史论的部分篇章。 恩斯特•卡西尔的《人论》。《人论〉指出,人具有创造“理想世界”的能力,人的本质就是人的无限的创造活动,并独树一帜地把人定义为能够“创造和运用符号的动物”。 滕守尧的《审美心理描述》。这是滕的博士论文。对审美心理过程的描述很有同感,有多处引起我的共鸣。 王朝闻的《美学概论》;刘纲纪的《艺术哲学》;我国翻译苏联的教材《技术美学》等。曾一度为采矿专业的两个年级开设了《美学》选修课。也曾与制图老师周鼎教授交流,探讨能否开設《技术美学》课程?还曾向数学家、时任校长任德麟教授建议,可否组织一次《数学之美》讲座?这些愿望和建议没有能够实现。<br><br></h3> <h3><br><br><br>七、老了,读一读《老子》 《老子》,《道德经》一书的别称。 2006年暑假,我和学校另外两位同事一起,去到河南省三门峡市,探访我大学同班的郭同学以及其他校友。郭同学安排我们三人,游览地处灵宝县的函谷关。灵宝的朋友给我们每人赠送了两本带有注释的《道德经》。据说,《道德经》就是老子在函谷关写就的。 过去,只知道有孔子和《论语》,对老子和《道德经》的了解很少,只是听说孔子是入世的,积极的;老子是出世的,消极的。其实,不是这么回事儿。 《道德经》面世已有2500多年历史了,现在读起来,的确有点艰涩难懂。对于我们这些缺少古汉语基础知识的人来说,尤其如此。好在有注释,有参考书在,对照着阅读,是可以理解书的内容的。 不读便罢,一读进去,便喜欢上了《老子》。 一是亲切感。《老子》里的很多话,我们在日常生活中经常在用,只是过去不知道出自《老子》。如&quot;天长地久&quot;、&quot;上善若水&quot;、&quot;见素抱朴&quot;、&quot;功成身退&quot;、&quot;少私寡欲&quot;、&quot;出生入死&quot;、&quot;治大国如烹小鲜&quot;、&quot;鸡犬之声相闻,老死不相往来&quot;、&quot;法网恢恢,疏而不漏&quot;、&quot;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quot;等等。 二是语言的优美。诸如“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曲则全,枉则直,洼则盈,敝则新,少则得,多则惑”;“知其雄,守其雌,为天下溪。为天下溪,常德不离,复归于婴儿”;“有 无 相 生 , 难 易 相 成 , 长 短 相 形 ,高 下 相 盈 , 音 声 相 和 , 前 后 相 随 。恒 也 ”等等,如同散文诗一般富于韵律,朗朗上口,优美而流畅。 三是惊世骇俗的观点。诸如“大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不敢为天下先”;“强大处下,柔弱处上”,“强梁者不得其死”;“天下万物生于有,有生于无”;“无为而无不为”;“夫唯不争,固无尤”,“夫唯其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绝 圣 弃 智 , 民 利 百 倍 ﹔绝 仁 弃 义 , 民 复 孝 慈 ﹔绝 巧 弃 利 , 盗 贼 无 有 ”等等,颠覆了原有的许多认知。 四是内容的博大精深。宇宙起源,天地演化;安邦定国,治国理政;战略战术,用兵打仗;治家立业,修身养生等等,浩如烟海,无所不包。 为了便于理解《道德经》,后来,还买来王蒙的长篇大作《老子的帮助》,以及二十世纪五十年代开展《道德经》大讨论时名家文章汇编。 退休之后,先后写出了十六篇关于《老子》的读书札记:《我读老子系列》,发布在《网易博客》和《美篇》上。 我曾对友人讲,如果早些年能够读到《老子》,或许会改变自己的生活态度和行事风格,会多一些理性思考,少一些意气冲动;多一些心平气和,少一些慷慨激昂;多一些倾听交流,少一些戾气张扬。 当然 了,我也曾说过,人大约过了50岁后,才可能读得进老子,读得懂老子。 结束语: 如今,七十多岁了,的确已经老了。 但,书,还是要继续读下去的。 读书,使人愉悦,使人昭昭,使人不孤独,使人不寂寞。<br> (写就于2022年2月15日,农历元宵节)<br><br></h3> <h3>撰文/luo图片/选自网络纯音乐/昨夜星辰昨夜风编辑/luo</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