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世人都说人生苦不堪言，却又依然活得轰轰烈烈热气腾腾。大概是因为人有七情六欲三观五感，可以一时的快乐满足对现实的幻想与欲望，抵挡屡屡侵袭的苦楚与失意。缓释是味镇静剂，让人得以在滚滚红尘中反复沉沦与纠缠。</p><p class="ql-block"> 民以食为天。食不仅能果腹，还能提供种种妙不可言的享受。比如，此刻我眼前的木姜子。如果拿它当成一种食物。</p><p class="ql-block"> 一人高的木姜子静静地立在客厅墙角的花瓶里。墨绿的枝条上没有一片叶子，只是繁复地簇拥着青绿的花骨朵儿，密密麻麻，丰产又充盈。我想，农人秋后丰收的喜悦就是如此。灿灿的稻穗在无边的田野里沉甸甸地垂着头，像给世界一个招呼与示意，这个年景不曾被辜负。打满花苞的木姜子也就如此骄傲地站在我面前，挺拔俊秀。通身绿意的植物安放在纯正红底的彩绘瓷瓶上，视觉冲击强烈，饱满激荡。</p><p class="ql-block"> 这几枝木姜子得来纯属天意。上元节，去桃源黄风桠山顶赏雪。沿途许多被积雪压折的树枝，横七竖八地倒在山路上。断裂的竹子最多见。不知道什么原因。竹竿不是很坚硬吗？莫非果真刚者易折，唯有至阴至柔，方可纵横天下？大自然早已给出生存之道，而世人皆置若罔闻。我行我素以至处处碰壁者，何其多也。木姜子也有数棵拦腰摧折倒地的。枝丫上结满了绿色的小果子，你挨我挤，亲亲密密。我初见以为是它结的果实，并没有细想这个时节是不是结果的季节。满心欢喜地央求同行的向导，用他的砍刀把断的枝条砍下，让我把这份欢喜带回家。</p><p class="ql-block"> 枝条很长大，还很沉。背着回家很是费了些力气。第一次得到这么壮观的植物，忍不住想向全世界宣告。安放停当后，左看右看，心下窃喜。每逢家里来了客人，不及奉茶延座，先领着欣赏一番。为了证实它是天然野生的木姜子，总要摘下一颗小果子，放在客人的鼻尖下，让人闻闻它独特的香味。若是嗅觉不灵的，还啪哒一声揉碎一颗，辛辣微呛的香气立马在手心四散，像我一样迫不及待地宣示它的存在，是那么鲜明夺目，不容忽视。</p><p class="ql-block"> 用清水在花瓶里养了三五日，翠绿的小果子三三两两地裂开了缝。这可太让人起疑了。我还想着等赏玩些时日后，把果实摘下来榨油当调料呢。持续观察了一两日，发现有性急的竟然从裂缝中伸出细弱嫩绿的小花瓣。真相大白。原来这些我以为的果实其实是隐而未发的花苞。在清冷的雪山上，它们只是在孕育在等待在期许一个柔情蜜意感天动地的春天。然而，命运给了它致命一击，倒地而亡。也许，如果没有遇见我，雪化的那天，升腾的气温会将它晒得枯槁。然后落入泥地，化为尘土，复归自然。可是，遇见我，它便有了另一种归途，尽管殊途同归。它得以在消失前展示它生命的蓬勃与美丽，得以在至少一个人的记忆里留下完美的背影。</p><p class="ql-block"> 花朵一日繁似一日地盛开。嫩绿的小花瓣，鹅黄的花蕊，团团锦簇，密密匝匝。每个枝条都如炸开的烟花，向外放射着光亮与明媚。细微精致的花朵总是我见犹怜地招人疼爱。朝朝频顾惜，夜夜不能忘。</p><p class="ql-block"> 想到不能榨油又觉得有点儿遗憾。于是四处搜罗，看看有没有除了赏看之外别的亲近之法。一查还真有。说是可以蒸蛋和煮饮。立马动手，摘了一二十朵鲜花，洗净，摘除花萼。放入打散的两只鸡蛋蒸熟。金黄的鸡蛋羮衬托着嫩绿的小花瓣，像一幅写意的画儿，写着生活的滋味，写着色香味的融合与别致。樟科木姜子属植物特有的芳香气质在这盘鸡蛋羮里体现得淋漓尽致。花瓣的鲜嫩与鸡蛋羮的柔滑结合得天衣无缝。只是它的辛香味儿，怕不是每个人都能接受的。于是煮饮就被我免了。</p><p class="ql-block"> 赏过了木姜子绽放的美丽，尝过了它别具一格的滋味，我已经可以从容地接纳它由盛放到凋零的离去。生命的历程有始有终，已是完满。它终将回归它的来处。而某一天，它会从来处再次归来。</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周霞</p><p class="ql-block"> 2022.3.1</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