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2011年10月11日天空飘着小雨。中午刚过,县里的大会开幕式刚刚结束,我接到母亲急切的电话:“你爸爸病危,医院说要马上转院。”</p><p class="ql-block"> 倏地,我的头有些眩晕,身子甚至瘫软。</p><p class="ql-block"> 请了假,拦下一辆出租车急急匆匆往医院赶。</p><p class="ql-block"> 坐上出租车,我就不断祈福压赌:“父亲一生行善积德,好人一定有好报!”“如果过火车站无他人招手拦车,如果不等红绿灯,如果医院前面的街道不堵,如果一切都很顺利,父亲就一定不会有事。”</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心灵有寄托祈祷就有回报。眯着眼、沉着心从大酒店出发,火车站没有其他客人招手停车、后河大桥两边红绿灯恰好由红转绿、以往车满为患的医院门口的街道也畅通无阻,就连进医院大门的“拦车杆”都抬得那么迅速快捷……</p><p class="ql-block"> “父亲不会有事!”我使劲捏了捏拳头相信自己的祈福自我安慰道。</p><p class="ql-block"> 一口气跑上五楼,母亲一言不发正在收拾东西,父亲面朝窗户看着外面的公路似乎在期盼我快点到来。</p><p class="ql-block"> “爸爸”。父亲转过身朝我走过来,“气色还可嘛,没得事!”我宽慰道。</p><p class="ql-block"> “莫事——,只是感觉人有些软,无力气。”父亲的声音较以往明显微弱,语气里带着一丝伤感,身板没有原来刚毅挺拔,脸腊黄稍有浮肿,眼帘耷拉,目光混浊。</p><p class="ql-block"> 找到主治医生和我的那位表叔,他们没有给出明确的结论,只是含糊地说医院条件有限,要求父亲去大医院作进一步检查。</p><p class="ql-block"> 母亲从病房里找过来,把先前医院发的病危通知书递给我,抹着眼泪出了门。</p><p class="ql-block"> “血小板急速下降。注意颠簸、摔跌。建议转院治疗。”拎着病危通知书我茫然不知何从。</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虽然我们兄弟姊妹六人,可当前在家的只有我一个,“主意谁来拿,该转到哪个家医院去?”略作思考,我决定带父亲先去找县里最知名的内科李医生把把关。</p><p class="ql-block"> 在住院部内科巷道里李医生找了一个光线较好的地方掰着父亲的双眼看了看,然后拽了我一把背开父亲走到一边,他摇了摇头说:“兄弟,不是好现象,目前的血像及差。”</p><p class="ql-block"> “赶快往达州走,直接去血液科找杨主任。”李医生催促道,“我马上给杨主任打电话,她提前给你作好安排。”</p><p class="ql-block"> “兄弟,千万不能颠簸不能摔哦!”我往巷道口走了几步李医生又追过来叮嘱道。</p><p class="ql-block"> 我搀扶着父亲往楼下走,每步楼梯都叫父亲慢点走不要着急,我们俩的脚步一起轻轻提起来再缓缓地放下去,生怕踩痛脚下的每一粒尘埃、惊扰每一位病人。</p><p class="ql-block"> “210国道正在大修,到处坑坑洼洼,不管是救护车还是出租车都避免不了颠簸;坐火车平稳可时间又怕耽误。”我纠结不下,在电话里和老婆作了沟通,决定还是坐火车可靠稳妥。</p><p class="ql-block"> “李医生咋给你说的?”父亲在去火车站的出租车上问我。</p><p class="ql-block"> “没啥子大事,现在医改县医院没有相关的药物,叫我们去大医院检查一下。”我怕父亲有思想包袱便轻描淡写地说道。</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天空的雨密密麻麻,下了出租车,我挽着父亲共同打着一把透明的雨伞,照顾着父亲整个身体任凭小雨飘过我的头发和脸颊,想雨滴滴进我的脑海直到我的心间,洗去我的忧虑和担心。</p><p class="ql-block"> 在火车上找到位置坐下来,我一言不发望着雨点飘落过的车窗发愣。父亲悄悄地观察着我的脸色,目光相聚时他又故意躲闪开去。</p><p class="ql-block"> 不经意间我叹了口长气,父亲看着我的脸流露出心痛的表情,“一个人跑上跑下的,累忙了哈?”</p><p class="ql-block"> “没有啊,就是刚才赶车走累了!”我强装着笑容敷衍道。</p><p class="ql-block"> 一路上我不敢正眼看父亲的脸,生怕他会追问自己病情。可又要极力表现得若无其事减少他的心理负担。</p><p class="ql-block"> “你请假了没有?你走了工作上会不会有问题?”父亲还是担心我的工作没做好主动和我说起话来。</p><p class="ql-block"> “干工作就是要争先进,要扛红旗,千万不要‘撽鸭儿’。 ‘撽鸭儿’很躁皮,走在最后不仅趟的别人搅过的浑水找不到鱼吃,还要经常挨主人的打!”</p><p class="ql-block"> “与人办事与人周,既然接了人家的活,端了老板的碗就要服老板管,把事儿给人家做得满面春风,办得周祥得当!”</p><p class="ql-block"> “嗯,我知道了!”和父亲这样面对面近距离说话还是第一次。在未成年之前父亲教育我们大多都是在火坑边、在饭桌上,或者是做错事后跪在地板上,严肃的气场让我不敢抬头;成年后和父亲在一起说话的时间就逐渐少了些,在梦中、在书信中、在电话中,慈祥而向往。</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父亲说上一会儿话就靠着身子休息一阵子。他休息时我也眯着眼休息。我刚微眯着却看见他在睁着眼睛看我,我稍一睁眼他又做出闭眼休息若无其事的样子。</p><p class="ql-block"> 到了医院,我径直找到了杨主任,她是血液科的主任医师、负责人,对人很和善。很快安排了床位住下来。</p><p class="ql-block"> 作核磁共振、打B超、抽血化验,我推着父亲作了几个小时的检查。晚上7点医生叫我到办公室签字,收到的却又是一张病危通知书。医生告诉我父亲的病随时都有生命危险,“一个喷嚏、一个弯腰的动作都可能结束他的生命”。</p><p class="ql-block"> 我几近崩溃,咬着牙强撑着身体。</p><p class="ql-block"> “今晚先输血,明天再输血小板。如果稳定了再作个穿刺。”杨主任见我一个人闷着又安慰道,“出病危通知是我们依据病情按要求必走的程序,你要有思想准备但也不能过于担心。”</p><p class="ql-block"> 那夜,父亲在病房里输着血,我一个人躺在暗长的过道里攥着两张病危通知书独自流泪整夜未眠。</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