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的味道

心月

年的味道

　　桑建青

　　过去进入腊月的时候，家家户户卫生大清扫，做豆腐，磨面。因为白面不多，掺上黍米面或玉茭面，再把柿皮加点糖精和豇豆煮软搅烂，包进去上笼蒸熟，我们方言叫“谷挛”。纯白面馒头一般是接待亲戚，再买上一二斤的猪肉，和海带炖上一大锅烩菜，每炖肉的时候，晚上不睡，硬硬的睁着眼，双手托着下巴，坐在火炉跟前，眼巴巴瞅着，香味扑鼻而来馋涎欲滴。即使就尝一口，也会美滋滋入睡。等到过年的时候，有亲戚去了，炒上一大锅烩菜，在锅边的一角放进去点海带炖肉，一般自己家的人是吃不上的，先给客人吃有肉的一边，人家吃完了，才和另一边的五花菜搅在一起吃， 一般很少吃到肉，多数都是海带上的肉味，但那时候真的已经很满足了。

　　记忆中很多村里面的人都用我父亲写对联，父亲在年尾几乎是以写对联忙碌。母亲忙着给我们兄妹四个做衣服，一定要赶在除夕的下午，都要穿上，因为到了晚上，父亲母亲早早准备包过大年的饺子，我两个哥哥拿上一瓶白酒和一个小酒盅，带着我穿着新衣服挨家串户，街坊邻居，亲戚朋友家去敬酒，每到一户人家，都会给我的口袋装点瓜子花生和糖，等到两个小口袋装的鼓鼓囊囊的时候，我会跑回家放下，然后继续和哥哥们满村去拜年。

早上三四点父母亲就要起床，先点着院里面堆放的柏树枝，寓意将过去一年来所有的不顺心事一把火烧了尽，来年一切诸事顺利，平安健康，红红火火，鸿运当头！父亲摆放供养先祖的贡品，母亲点火烧水煮饺子，哥哥们放鞭炮，弟弟年龄小也帮不上什么忙，一家人乐乐呵呵喜迎新年的到来。烧香跪拜先祖，再给爷爷和父母亲磕头拜年，等吃完饭也就快七点了，不能太迟了，因为我们都还忙着去拜年，迟了别人去我家拜年就有点尴尬了。早上又是一轮挨家串巷，向亲戚长辈送馒头，拜新年，接踵而来就是上坟祭祖，相邻乡亲互打招呼，嘘寒问暖，你来我往不易乐乎。对于我天真无邪的童心，就是口袋里面满满的小吃，和长辈们给的几毛压岁钱，真是无忧无虑的童年。 盼着过年，盼着长大！。

长大以后脚踏自己的梦想，憧憬自己美好的未来，对于学习不好也不坏的我，阴差阳错选择了一条不归之路，远离父母来到几百公里以外的地方，投奔了亲戚，学习了美发服务行业，从小在家娇生惯养，上有两个哥哥，从没有上过地，没有下过厨房，更没有做过家务活，却突然不惧一切，背井离乡，起早贪黑，挑水洗头。特别是冬天因为不会用取暖炉，每天早上起来去园地捡柴生火，长时间的站立累的脚痛，手也有冻疮并开裂，每次过年回家的时候，父亲都会把我开裂的手指头和一块很小的木板绑在一起，想让手裂愈合的快点，谁曾想没有好过，等到春暖花开，自然而然就会好点了。就这样一天天过着重复的日子，自己累了苦了咽下去，委屈了躲在角落里默默地流泪。功夫不负有心人，困难磨砺了我坚强的意志，让我学会了自立自强，让我自食其力，自己做了自己的后盾！不久很快有了自己的店面

　　沿途一路的风景，你不知道自己会停留在那里，又一次以一个女人的姿态，扮演一个妻子的角色，真正离开了父母的身边，更加步履维艰， 眼眸迷离，儿时的玩伴，友情，亲情如云似水，然后从新开始，创造一个新的征程，一切都成了过往云烟，也带走了父母心上远远的牵挂。每一次在离家的地方，满心牵挂，父母神情落寞的站在汽车的后方，目送追赶着我远去的影子，心碎至极，我真不忍心再看父母悲伤的样子。

　　后来发现自己怀孕了，自己一个人忍受怀孕带来的呕吐和不适应，独自享受孩子到来的惊喜，母性的发作，也不忍孩子长途跋涉的劳累，自己也抽不出时间来，从一年回一次娘家变成了两三年一次。回家已成了两位老人眼眸中深切的期盼。这些年自己收获的太少，失去的太多，每次想起心里总是失落，惆怅，少了许多陪伴父母后半生的时间，那些曾经遥远又真切的存在。

　　时间总是在不经意的时候，悄悄从指缝间溜走，我的孩子也从呀呀学语，到蹒跚学步，眨眼出落成一个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从念大学离家走的那刻，我终于体会到所谓父母子女一场，只不过意味着，你和他的缘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断地在目送他的背影渐行渐远。你站立在马路的这一端，瞭望她逐渐消失在马路转弯的地方，带着我无尽的思念和揪心的疼痛，神情彷徨无助，苍白无力。真是少年不懂父母恩，懂事已是中年人。

　　年关将至，置办年货，清除卫生，还不能耽误生计，因是美业营生，到快过年的时候都在紧张中忙碌，每晚都是拖着满身疲惫才能回家，不再有原来过年的那种期待，气氛与情怀。满桌的美味佳肴也找不到儿时的味道！街道小巷幽静代替了喧闹，家家户户大门紧闭，就剩地下铺满了鞭炮残渣，再不见相邻乡亲们亲切的问候，积累了好多天的劳累，过年休息的几天里一下睡的肆无忌惮，睡到天昏地暗。一家人各自玩手机，冷清雅静郁郁寡欢，成为最亲的陌生人

　　牛尾抛光全部烦恼，虎头招手幸福安康。又到了一年的春节，曾经以为老去是一件很遥远的事情，蓦然回首，发现年轻是很久以前的事情。四季轮回，春夏秋冬，时光真的好不经用，抬眼瞬间半辈过去了，犹如昨天的故事，所谓青丝染白霜，欲语泪两行。再也不是小时候那种幼稚天真的童年。年就是这样，隆重而来，悄然而至，年复一年劳苦中挣扎，成年人过年成了一种负担，是一种难以割舍的牵挂，是一种思念。悠悠愁绪物是人非，就这样一年又一年，一路逆风的辛酸，一如执着地活着，承载着希望，期待着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