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那年,刚上初中。我用三书包玉米换了只鸽子,又用卖废铜烂铁的钱买了只鸽子。在屋顶竖起两丈高的竹竿,顶端挂上红领巾制的小红旗,请巷口师傅做了个漂亮而温馨的鸽窝。启开了我养鸽子的美好时光。</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不久鸽子开始衔草筑窝,接着就是轮流孵蛋。十八天后,两个浑身稀疏绒毛软乎乎小肉球唧唧地来到这世界。</p><p class="ql-block"> 睁眼、脱毛、发羽、站立、抖翼、跳跃、眺望,小家伙茁壮成长。一个起名叫点点,一个叫滴滴,它们要比父母聪明、机智、矫健。点点有些胆小,但很有灵性,似乎能听懂我的话。</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那些日子,每当我存够长途汽车票钱,就带着点点滴滴去野外放飞,锻炼它俩的体质和意志,感受它俩凯旋带来的喜悦。我买了鸽哨挂在它俩尾翼上。脱手放飞后,天籁之音便在天空响起,像艺术家弹奏优美乐曲在上空回荡。</p><p class="ql-block"> 点点懂事,每次都是第一个回来,落地后就在我面前点头阔步走几圈,或是飞到我手上撒娇。有时会忽地重新飞上天空,盘旋着将滴滴带回来。</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一天,哥要去西安。我们决定在五百公里内放飞一次。临行前,就像送亲人出远门一样不舍又不安,我再三叮嘱点点,要它操心别丢了滴滴。我指着房顶的小红旗说:我在小红旗下等你们,不见不散。</p><p class="ql-block"> 哥走后,我心也跟着走了。翌日什么都不干,坐在院里望着天空发呆,焦急地等着它俩的身影出现。</p><p class="ql-block"> 那天,夕阳猩红。血色天际间忽地显出一个黑点,它冲破我满心焦虑,身披霞光款款而来。是滴滴第一个回来,我高兴地夸奖它,犒劳它。</p><p class="ql-block"> 可是点点没有回来。第二、第三天,直到半月后哥回来,点点始终没有出现。一场雨一场寒,最终我在绝望中放弃了等待。</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后来,居委会、创卫办以及派出所的人,相继敲门要找我家大人说话,提出了整改要求。老妈一脸无奈地冲我说:你自己拿主意吧!</p><p class="ql-block"> 我说:老爸部队农场有养鸽子,送它们去那儿吧!我解释道:农场邓叔叔养过信鸽,他有办法拴住它们。</p><p class="ql-block"> 老妈半信半疑地联系了老爸。几天后我提着鸽笼去了兴隆山。返回后,我哭哭啼啼地卸了鸽窝,拆了迎风飘扬的小红旗。老妈带我清理了屋顶,粉刷了院墙,还给草坪上盖了新土,里外整理的焕然一新。</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冬去春来,院里那片草坪依旧泛起淡淡绿意。一天黄昏。奶奶进门说:房上落了只鸽子。我急忙起身跑到院里,当目光锁定屋顶上的鸽子时,心头一紧,泪水模糊了双眼。老妈跟出来问。</p><p class="ql-block"> 我说:它是放飞后一直没回来的点点!老妈也感动了,说:快想办法弄它下来呀!</p><p class="ql-block"> 这时,天色暗下来了,点点神情紧张,一步不动,不断朝四下张望。我预感到它不可能回到我身边了。果然,点点忽地跃起,拍响翅膀飞逝在夜幕里。</p><p class="ql-block"> 老妈生气道:你不是能上房吗?干嘛不搬梯子呀!我说:<span style="font-size:18px;">它的父母和滴滴呢?它的</span>窝呢?还有我跟它约好不见不散的小红旗呢?</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点点或许是途中遭遇鹰隼死里逃生伤好后飞回来的;或许是被人捕获后以为养熟了放飞时逃了回来。但不管怎样我都希望它,不要保留对我的情份。我不想让它误以为,是自己忘记了回家的路,而一生都在寻找与失望中度过,一次次落下一次次飞起,自责而伤感。</p><p class="ql-block"> 那些日子,我时常盘坐在草坪上眺望天空,幻想着点点忽地闪现,拍响翅膀落在房上。有时我会轻轻吹响鸽哨,让淡淡思念和忧伤,在安静的小院里悠悠飘荡。</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