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东红：父亲的眼神

情有独钟

父亲的眼神

刘东红

　　我的父亲是一位人民教师。在我儿时的记忆中，父亲是个很严厉的人，始终扳着一副严肃的面孔，脸上从来没有见过一丝笑容。当我们犯了错误时，母亲只要说要告诉父亲时，我们就感觉到事情很严重，马上向母亲承认错误，唯恐父亲知道。尤其是我们和邻居孩子打架后，父亲知道后，总是不管我们是否有理，用他那粗大的手狠狠地抽打我们。在我们幼小的心灵中，父亲是一个不近人情的人，是大男子主义的典型代表。

小时候，由于我喜欢高谈阔论，父亲认为我耍小聪明，夸夸奇谈，总是瞧不起我。轻则斥骂，重则挥拳相加，总是用那斜斜的眼神看着我，看的我有如麦芒在身，浑身不舒服。我至今记忆深刻。

有一年大年三十晚，吃过年夜饭后，父亲出了一道数学题，相当于现在的奥数题，让上小学四年级的我和上初中二年级的我哥进行解答，声称谁先解出来，奖励五角钱。我哥使尽了浑身解数，最终都没有将题解出来。我虽然那时没有学过数学方程，但绞尽脑汁，通过口算将答案给猜了出来。当兴奋的我等待父亲奖励时，父亲则要求我将解题的步骤回答出来。我无法回答，但坚持认为我将题已经解答出来了，父亲就应该给我进行奖励。父亲认为我没有做出来，拒绝给我奖励，并用他那常有的那种眼神斜斜地看着我。我非常懊恼，觉得父亲不仅是一个不近人情的人，更是一个不守信用的人。从此对父亲更没有好感，反而在内心深处对父亲有些憎恨。

高中求学时，由于学校住宿条件不好，我受寒病倒了。父亲带着我辗转延安、西安到处求医，用他坚实的肩膀背着一百多斤的我在楼上楼下跑来跑去，汗水尽情地打湿了他的衣裤。在我感到茫然无助的时候，我再也没有看到父亲那斜斜的眼神，相反渐渐的感到父亲不再那么严厉了。从他那焦急期盼的眼神中，我似乎感觉到了父亲少有的懦弱。

休学两年后，我又要继续上学，父亲用征询的眼神看着我，低低问我“要不要留一级？”。我拍拍胸脯，豪情激昂的说:我一定能考上大学。父亲听后，用迟疑的眼神地看了我一会。我用非常自信的眼神迎着父亲的眼神。父亲怔了怔，然后说“那就不要留级了”。我如愿考上了我喜欢的学校。接到通知书的那天，父亲笑了，眼睛里充满了喜悦。

我毕业分配到人民法院工作不久，父亲听说老家唯一的当村长弟弟因村上工作被村霸打伤住院时，就急乎乎的回了老家。我赶忙安排好手头工作后 ，也赶回了老家。当我回到老家时，三爸躺在病床上，一家人，包括我父亲都不知道该咋办，无所适从，在病房里长长的叹气。只有三爸唯一的儿子拿着杀猪刀跳来跳去，喊着要去拼命。我及时制止了他的鲁莽，利用我掌握的法律知识，马上进行了报警，并协助公安机关调查取证，使村霸得到了应有的惩罚。我三爸也获得合理赔偿。当村霸被公安机关带走时，父亲又笑了，用赞许的眼神看着我。

长大后，我对父亲的了解才渐渐增多。其实父亲的人生是非常坎坷的。父亲八岁丧母，十二岁在舅舅的接济下上了小学，十八岁时初中毕业后回乡当了一名民办老师。从小父亲不仅自己学会了做饭、缝衣服，钉鞋，还拉扯个小他三岁的弟弟和小他五岁的妹妹，艰难度日。成家后，由于老家横山连年遭灾、无法维持生计，父亲才拉扯着一家人走南路到了延安，和我母亲当民办老师维持生活。父亲多才多艺，除了农活样样精通，而且在当年的农村文艺活动中学会了识乐谱、二胡、小提琴，吹笛子，是农村文艺活动中的积极分子。过早的生活磨难使父亲养成了非常沉稳的性格，乐于知足，从不与人争高论低，更见不得人夸夸其谈。

　　而今，我娶妻生子，成为了父亲。父亲也退休移居城里。每当我扳着一副严肃的面孔教训儿子时，父亲总是用他那刚毅的眼神无声的制止我。当他面对孙子时眼神又变得那么亲昵，那么慈祥。

父亲的眼神曾伴随着我多少年的成长。而今我一定要对父亲孝敬有加。认认真真工作，清清白白做人，就是对父亲最好的报答，让早年备受磨难父亲的眼神中永远充满着喜悦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