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作者:张文彪</p><p class="ql-block"> 相传,在我的家乡有个叫曹堡子川的小山村,住着一户曹姓人家,在弟兄伙中排行老大。曹老大家有三个女儿,个个眉清目秀,人见人爱,尤其是那个名叫婺乳名绣金的三女子,人如其名,生来天资聪颖,长得更是倩丽端庄,心灵手巧,学啥会啥,做啥成啥,无需大人的说教指点,闺阁习得的茶饭飨馐和剪裁针黹女工活儿样样能成出众。</p><p class="ql-block"> 绣金女不知是天生还是练就?用现在人的说法是有着意念的特异功能。她的言行举动让人不得不信服:烈日炎炎的天气,她想有一朵云遮个晾晾该有多好,瞬间一朵云就来到头顶;天寒地冻之时,她想有暖暖的太阳晒一晒多舒服,顿时太阳就露出了云端;她在山洼上剜苜蓿,累了就想着篮子早点满,别累着自己了,转眼篮子就满满当当;村庄里人碾场,单怕的是电闪雷鸣,只要身在闺房的绣金女闻听谁家碾场,她心里只是那么一念想,雷公不要惊忧碾场人好吗?雷雨自然散去,晴空无云;天遇大旱之时,只要她唸叨一下有一场好雨,果然在方圆村庄必有细雨滋润庄稼……曹家三女子有想啥来啥和呼风唤雨的本事,其声名不径而走,还响亮方圆一带,人们称绣金为神女,不知不觉人们把那个出类拔萃的婺女子就叫为“三娘娘”,把曹堡子川那个小村子叫成了“曹家大庄”或“曹大”,生养“三娘娘”的那个乡古来叫巨安乡后来因了她的声名而改叫曹务(与婺同音)镇。</p> <p class="ql-block"> 人常说“女大十八变”,黄花闺女的绣金出落得更加妩媚动人,不经意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家人将其许配给百里开外的隆德县赵窝里家(今静宁县三合乡旧堡子)的赵姓人家。不幸的是“天有不测风云”,谁知绣金女的夫君因病未婚先亡,她闻讯虽然哭得死去活来,但是她不惧世俗的羁绊,谁也阻拦不住,还前往夫家吊孝治丧。自从婆家回来后,三娘娘精神萎靡,不言不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手中一直捻着麻线。绣金女虽是未嫁,而她自认为已许了赵家,就是赵家的人了,愿守妇节终身不再嫁。家人不知其心事,又给她说了一门富户人家,人称“杨四爷”,女婿长得很丑,一脸的麻子相,诱金女坚决不从这门子亲,因这事跟爹娘闹得不可开交,见闹不过家人,便一句话不喘,一直坐在家里捻麻线,捻了整整一百天,直至“杨四爷”家接人那天,吹吹打打的娶亲队伍来到门前,绣金女还在捻麻线,伴女们要给她梳妆打扮,她不依不肯,却要来了一碗凉水,噙了一口,揭起窗户,喷在院子里,水珠一下都变成珍珠玛瑙,伴女们跑出去抢拾那些珍珠玛瑙去了,她才趁机从窗子里跳出去,拽上麻线就往外跑。她母亲见这架势不好,顺手提上烧饭用的火棍一奔子追,绣金一边跑,一边拽麻线,翻过一个山头,跑到南山上的一个大躺湾,麻线没了,她急中一把撕破肚子,不顾一切地拽出自己的肠子,挽在麻线头子上又起奔子跑,跑了几十步,肠子断了,她栽倒在一块草地上挣死了。村庄里的人见此情景,挥泪就地葬了绣金女,她母亲把手中的“火棍”随手插在坟前,愤愤地说“你如果真是神女,这火棍三天内出秧,我给你修庙塑金神”。</p><p class="ql-block"> 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三日之后绣金女坟头的那根“火棍”柳枝果然长出毛茸茸的嫩芽。不几年时间那火棍柳长高成树,生机盎然,远望近看就像一位亭亭玉立的窈窕淑女独立于那个湾湾里。方圆一带的村民觉得好生奇怪,还对绣金女顶礼膜拜起来,在其坟院里还建造了一对石塔装盛她生前所用过的金梳子和银篦子等妆品。后来,我家乡的人们把鸭儿湾改叫为“塔儿湾“,没有人再直呼绣金女的大名,竟然呼称为“曹三娘”、“曹婺姑“或“三娘娘”。</p><p class="ql-block"> 曹三娘出神入化的故事越传越广泛,自明万历年间流传到清康熙朝,在推崇“三纲五常”的封建时代,地方官员闻听民间还有此事,遂逐级上报朝堂,康熙帝动了龙恩,敕封绣金女为“三品贞烈”。曹三娘封神的这事儿并非只有多种民间传说,于康熙版的《甘肃通志》亦有正史记载。自皇帝封神之后,曹三娘的婆家和娘家一带兴起了每年四月纪念“三娘娘”的盛大祭祀活动,在甘宁两省区的静宁、隆德、庄浪三县的三合、曹务、威戎、南湖、温堡等乡镇流传至今,方兴未艾。</p> <p class="ql-block"> “碧玉妆成一树高,万条垂下绿丝绦;不知细叶谁裁出,二月春风似剪刀。”黄土地上的春风总是姗姗来迟,而曹三娘为了一方百姓,尽显呼风唤雨之能事,拿出妆盒里的梳篦,轻轻地梳一梳那棵杨柳树,倒挂的柳枝上便冒出了乳黄色的嫩芽。春风春雨本是情投意合的一对,经曹三娘的撮合更是濨润,春为柳生,柳为风舞,暖阳下的柳芽璀璨出纤细的柳叶,给那棵杨柳披上翠绿色的妆容,婉若一个轻轻摇曳袅袅娜娜的娇娘,秀发飘飘,风韵绰约,随上那春风的节拍,一抛一甩,一颦一笑,犹如诗词一样的心动,堪比图画般美仑。</p><p class="ql-block"> 曹三娘化身杨柳之后,十里八乡的村民们每到春暖花开的时节,就在房前屋后和沟渠路旁广栽柳树,美化庄院,挡灾化煞,护佑村庄,年复一年,在黄土地上形成了“有柳树的地方就有人家、有柳树的群落就有村庄”的鲜明的杨柳生态群落,一个杨柳群代表一段历史,一棵柳树讲述着一个故事,只要柳树在,人们的村庄就在,我的故乡也就永在。</p> <p class="ql-block"> 人间四月天,正是我的家乡柳树妆扮披绿的时节。远在百里之外的曹三娘,在远乡近邻村民的接力簇拥下,坐上插着柳枝的花轿转娘家,一路上心花灿烂,一边欣赏人间的杨柳风情,一边给虔诚的信众送子赐福,一边给一方平民百姓送来及时雨,所到之处祛病消灾。就这样几百年来逐渐形成了以曹三娘的娘家“曹大”为中心的“三娘娘”文化圈。如今故乡的端午节仍然延续着“柳节”的习俗,“听得沿街卖柳条”、“一枝斜插绿云翘”,家家插柳枝于门,人人戴柳枝于发,《齐门要术》中也有“取柳枝著户上,百鬼不入家”的说法。其实,柳树耐寒、耐旱、耐盐碱、耐贫瘠,汲取了大自然的精气,其富含水杨酸和杀菌素,有提神、生根和杀菌攻毒的药用功效。</p><p class="ql-block"> 七十年代初正值“文化大革命”,遗憾的是曹三娘坟前的那棵柳树和装有曹三娘梳妆的一对石塔被人为摧毁。这些年,凡是与曹三娘沾亲带故的村庄和曹三娘转娘家路过的村庄,普遍建起了如“甘霖寺”、“甘露寺”等以赐雨为主题的寺庙,举办各种形式的迎送和朝觐庙会,以颂曹三娘保佑一方平安的恩泽。然而,曹三娘一年一度转娘家的祭祀盛事,随上时代也是由着现在人的性子,几百年来坐花轿踏青赏柳的沿村巡游的习俗,变为现在的车来车往,议式简单化,人员外出而村空,加之受疫情的影响,祭祀庆典活动不比往年的那么红火热闹。曹三娘的坟院虽然修缮一新,总感觉人们还是淡忘了曹三娘与杨柳结下的情缘,没有了那棵婀娜多姿的大柳树,所有寺庙的建设风格和祭祀活动缺少了“柳”的元素……凡是这些变化,无不让人感觉有那么点缺憾。</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