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盖楼记》第五回 ，“走三晋方知煤炭‘本色’”

王栋

远看是花，近看是疤。

种瓜得豆，种豆得瓜。

是什么它这样阴错阳差。

这天下真叫作江山如画；

这人间真叫人心乱如麻。

《盖楼记》第五回

“走三晋方知煤炭‘本色’”

　　列位，山东、山西，一字之差，从青岛到太原，却相隔上千公里。可见中国疆域之大。

山西，春秋时称“晋国”。其东面是“齐国”，中间以太行山为界。太行山以东谓“山东”，太行山以西谓“山西”。

后来，赵、魏、韩“三家分晋”，中国进入战国时代。 “三晋”之说一直沿用至今。现在人们称“三晋”，以地理位置划分，是指晋南、晋中和晋北。

山西地处黄土高原，平均海拔1000多米，70%是山。

踏进山西才知，这地方虽然人口只有三千来万，相当于三分之一山东，却是个人杰地灵，有着深厚文化底蕴的地场。

人曰，“中国祖先在何处？山西洪洞大槐树”。

人亦曰，山西是最早“中国”的发祥地。千年历史看陕西，五千年历史看山西。

人还曰，得山西者得天下。

怪不得“精卫填海”、“愚公移山”、“后羿射日”、“女娲补天”、“大禹治水”的神话故事，都发生在山西。

怪不得，当年日本鬼子在山西处处挨打，寸步难行。“大刀向鬼子砍去”、“黄河颂”、“我们在太行山上”战歌嘹亮，至今令人振奋。

怪不得，国民党时期阎锡山，能盘踞山西多年，自成体系，形成独立王国，甚至有自己的“米轨铁路”。

怪不得，解放后老人家选择山西大寨作为农业典型，“农业学大寨”成为一代人永远抹不去的记忆。

那日，来到晋中阳泉矿务局，走进“销售公司”。
天冷，这里的人们脸色更冷。一个个正襟危坐，凛若冰霜。
“干啥？”
“发煤”。
“没煤”。
山西人说话，能省则省，不多说一个字。“啥”念成Sa,"没"念成Mo。初来乍到还有点听不懂。
后来知道，山西的国营大煤矿，发煤都是执行计划。计划来自于上年“煤炭订货会”。
这家不行，再转转看看。
于是，下晋南，去了运城矿务局，霍州矿务局，洪洞发煤站等转了一圈。同样的回答，一样的语气。
不摸”潮水“，不懂行情，吹影镂尘，徒劳无功。
　　实实在在的“闭门羹”，结结实实的“当头棒”。瞬间歇菜。直觉的脖梗子飕飕冒凉气。一颗期盼的心，顿时拔凉拔凉的。甚至怀疑咱这“咸鱼”还能翻身？咱这“朽木”或可“雕也”？ 又日，有人介绍，太原西山矿务局认识一个财务人员，可以帮助发煤。
听风就是雨。慌不择路。立马赶到太原西郊。
“现在资源有限，发不了原煤。可以发中煤”。矿务局销售人员告余。
何谓“中煤”？就是原煤经过水洗，排除煤矸石，把好煤提出炼焦炭，剩下的称作“中煤”。发热量4200大卡，灰分30%，水分12%。
“烧锅炉没问题”。销售人员补充说。
没有多考虑，有毛不算秃。奔波了一个月，总算买到煤了。
　　二十几天后，一整列56个车皮3300多吨中煤到达QD站。 刚卸下火车，没来得及推销，就有人闻风而来，打听价格，抢购煤炭。
　　后被一供热站和一家国企拉走。 很快，用煤单位反馈信息：煤炭质量不达标。一是，挥发份低，只有19%。通常锅炉用煤应在30%。导致燃烧不充分，出炉煤渣发黑。二是，灰份高，发热量低。三是，含水分超标。
对此，余心知肚明。
还好，由于煤炭紧张，用户只是象征性地扣了点煤款。叮嘱下一列不要这种煤。
　　搞煤炭这“玩意”，不能太较真。只要能发来煤，卖掉，结回来煤款，就是最大的“OK”。没有100%满意。对待瑕疵，就像“北美崔哥”说的，“天上飘来五个字，那都不是事”。 友人告知，要提高煤炭的挥发分和发热量，要北上，到晋北去。
那日，经人介绍，余来到太原北150公里外的忻州原平轩岗镇。这“地场”山连山，沟连沟。当地人话，“有山就有煤”。这里有轩岗矿务局和一个发煤站。
前车之鉴告诉余，矿务局不必去。便直奔发煤站。
事前打听好了站长的名字。然后穿好西装，打好领带。三十年前还年轻，一打扮，也人模人样，像个大队“村干部”。没办法，为了挣钱，就“癞蛤蟆上马路，装吉普车吧”。
见到站长，先拿出两条“中华”递上。这叫“敲门砖”。
“领导叫我来看看你”。
“哪位领导？”
“领导不让说他的名字，让你公事公办就行。”
“何事？”
余递上名片，说出发煤的来意。
这招真灵。站长自始至终笑容可掬，热情有加。对余之要求，满口答应。
站长告诉，本月还来得及办铁路“追加计划”。先签合同，交上定金，他明天就上太原跑一趟。
从站长室出来，余恍如梦寤，欢喜若狂，真想手舞足蹈，高歌一曲。剧情如此翻转，小说都不敢这么写。
噫， 做人做事，要制造“神秘”，保持“玄虚”。“天上”有亲，海里有戚。走路锵然，话带底气。深不可测，迷蒙生敬、生畏、生情、生财……
　　呜呼！天机不可泄露。一般人俺不告诉。
列位不知，自此，轩岗发煤站便成了余“倒煤驿站”之一。在这里发煤，一呆就是八年。此为后话。 离铁路追加计划下来还有一段时间，余遍访周边四五十个煤矿。当年这里的所谓“煤矿”，其实全是“小煤窑”。
上世纪九十年代，山西“小煤窑”遍地，完全处在无政府状态。只要是本村的地，本村的山，本村的村民就可以挖煤。挖出煤来就可以卖。什么工商，税务，安全，环保，没人管。条件好的，挣了钱了，安装上两根小铁轨，用绞盘往上拖煤炭。没有电的地方，用驴下去驮煤。条件差的，雇人下去用筐往上拖，往上背。井下无任何消防，除尘设施，爆燃，塌方随时可见，伤亡事故频发。那些年的煤炭，满含“血泪”。
本地人害怕，不下井，便招来大批外地人。主要是四川的。在井下干上五六年，侥幸躲过了各种事故，却喘不动气了。后来知道，这就叫“肺矽病”。得了这病，喘不动气，没有力气干活了。只好回家。回家也是遭罪，这辈子算是倒霉了。
看到了，听到了，感受到了。余陷入深思：煤啊，本色就是“黑”，实质就是“霉”。要不是为了“糊口”生存，何求这魑魅之光，野马之尘！

呜呼哀哉！
突然，电话铃响，催余惊醒。原来烟台一合资水泥厂老板电话，用煤告罄，紧急催货。
　　这才有了“煤老大教余明做人”。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请看第六回，《煤老大教余明做人》